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鄧愷舟在太子妃的引領下,步入東宮後花園的幽靜小徑。劉婕找了個身體微恙的藉口,優雅欠身離去。太子妃讓蔣梓術在前面領路,自己跟鄧愷舟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
“真是慚愧,我學識淺薄,不知該如何稱呼府君才能顯得親近而不失禮數。或許,我可以效仿術兒,稱您為鄧先生,可好?”太子妃的聲音溫婉細膩,如同春風拂面。她輕嘆一聲,繼續說道,“鄧先生或許已經察覺,我既無驚世之才,亦無傾城之貌,更無顯赫家世可依。術兒投胎於我,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鄧愷舟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意:“太子妃過謙了。令尊的剛正不阿與深情專一併肩,早已成為世人仰望的典範。如此家庭薰陶下的大家閨秀,本該是招贅良緣,如今入宮反倒是委屈了娘娘。”
太子妃聞言,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臉頰染上了一抹俏皮的紅暈:“鄧先生果然見解獨到,若非已身為叡王府的府君,您恐怕早已成為京城中那些將門千金競相追逐的如意郎君了。
太子妃的目光溫柔地追隨著前方歡快奔跑的蔣梓術,嘴角輕啟:“那麼,我也隨著術兒叫你鄧先生吧。不知鄧先生與我那懷有身孕的妹妹之間,是否有什麼小小的誤會?今日她若有任何冒犯之處,還望先生海涵,莫要往心裡去。”
鄧愷舟輕輕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深意:“誤會倒談不上,不過確實有些恩怨糾葛。若嫂嫂的摯友皆出身將門,不妨代為打聽一二。我身為男子,有時言語不慎,難免招人口舌。”
太子妃聞言,只是輕輕頷首,未再多言。此時,不遠處傳來蔣梓術充滿喜悅的呼喚聲,夾雜著幾分驚訝:“小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裡?白狗,快松開,別咬小叔叔的衣角!”
鄧愷舟的目光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抹黃色的身影映入眼簾。自蔣吉明受傷以來,鄧愷舟已許久未見他。眼前的孩子,盡管依舊稚嫩,卻已消瘦得令人心疼,站在蔣梓術身旁,顯得格外嬌小。
太子妃輕嘆一聲,眼神中滿是憐惜:“明皇子自烏鴉嶺受傷後,性情大變。明明比術兒年長,卻羸弱不堪。除了術兒,他幾乎不與任何人親近,連自己的胞妹月皇女也不理不睬。他執意要獨自居住,皇上便在東宮旁為他安排了一座小宮,終日與花草為伴。”
鄧愷舟緩緩走近,只見明皇子的大常侍恭敬地向他們行禮。蔣吉明,這位曾經的活潑皇子,如今眼睛上綁著絲綢,歪著頭傾聽這邊的動靜,隨後輕聲問道:“見過嫂嫂,叡王君?可是鄧大夫來了?”
鄧愷舟走近,輕輕蹲下身,將蔣吉明抱起。周圍的常侍們見狀,皆緊張不已。鄧愷舟感受著懷中小孩的重量,不禁皺眉:“明皇子明明長大了些,怎麼抱起來反而更輕了?可是沒有好好用飯?”蔣吉明如同那日在烏鴉嶺一般,將腦袋靠在鄧愷舟的肩上,聲音中帶著一絲依賴:“鄧大夫的味道沒變,我還記得你的樣子。鄧大夫,你能治好叡兄長的眼睛,那我的眼睛,你也能治好嗎?”
鄧愷舟心中一痛,溫柔地解釋道:“皇子的眼睛是被鳥抓傷的,眼球已受損傷,我恐怕無能為力。”
蔣吉明的絲綢被淚水悄然浸濕,鄧愷舟背對著眾人,輕聲說了句“失禮”,然後輕輕掀開絲綢,仔細檢視了蔣吉明的眼睛傷勢,又小心翼翼地為他綁好絲綢。這一刻,空氣中彌漫著無盡的哀傷與無奈。
蔣吉明將頭深深埋在鄧愷舟的懷裡,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他們總告訴我不要流淚,說眼睛會痛會流血,可我總是控制不住。鄧大夫,我是不是不能哭?”
鄧愷舟輕輕放下蔣吉明,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如果休息得好,偶爾情緒波動時,想哭就哭出來吧,一兩次沒關系的。但確實不能長時間哭泣,你的眼睛要是再流血、凹陷,就不好看了。”
這時,蔣梓術抱著小狗湊了過來,滿臉笑意:“對啊對啊,小叔叔別哭,我帶你玩,把我看到的一切都講給你聽!小叔叔,你給小狗取個名字吧!”
蔣吉明好奇地歪著頭問:“這只小狗是你養的嗎?”
蔣梓術撫摸著小狗黃澄澄的小耳朵,有些不捨地說:“是我偷偷養的,但側妃娘娘不讓在東宮養小狗,怕沖撞了她肚子裡的寶寶。不過,先生可以帶去叡王府養,我到時候出宮去看它就好啦!”
蔣吉明伸出手,想要觸碰小狗。鄧愷舟拉著他的手放在小狗的腦袋上,那毛茸茸的觸感讓人心生歡喜。小狗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蔣吉明的手心。蔣吉明轉頭看向鄧愷舟,眼中閃爍著期待:“鄧大夫,我能養這只小狗嗎?”
鄧愷舟笑著回答:“這只小狗是術兒的,你得問他。還有,你父皇和荷貴妃是否同意你在宮中養小狗呢?”
蔣吉明小聲地說:“他們不管我的。”接著,他又滿懷希望地看向蔣梓術:“術兒,你能讓我養這只小狗嗎?你平常還可以到我那裡玩!”
蔣梓術有些為難地看向鄧愷舟:“可是,這狗不是要給先生帶出宮去嗎?”
鄧愷舟站起身,微笑著說:“你們自己商量就好,我本來也只是想救下這只小狗,不讓它被劉婕處死罷了。”
蔣吉明滿心歡喜地蹲下身子,雙手探尋著輕輕撫摸著小狗:“小狗乖,術兒,我們一起來給它取個名字吧。”
蔣梓術低頭審視著小狗,笑道:“看這狗胖嘟嘟的,一身白毛,耳朵還帶黃,母親,這多像你小時候偷偷從宮外帶回的烤白薯啊!我們就叫它‘白薯’怎麼樣?”
不遠處的太子妃拿著帕子擦了擦並沒有冒出來的汗:“這名字會不會不夠威風?”
蔣吉明招了招手:“白薯,過來。”令人驚奇的是,小狗彷彿聽懂了他的呼喚,搖著尾巴乖乖地跑了過去。
鄧愷舟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這兩個孩子與小狗的歡樂互動,隨後緩緩退到太子妃身邊,輕聲說道:“嫂嫂,這次我們從西匣回來,特意帶了一位廚子。西匣作為邊城,小吃獨具特色,這次他做了一些特色小吃帶進來,打算分給孩子們嘗嘗。粉色那盒是給側妃娘娘的,麻煩您到時候轉交一下,可別弄錯了,以後每個月我都會送來,安胎養身。”
太子妃微笑著點了點頭:“謝謝先生了,你放心,嫂嫂定會辦的妥帖。”
鄧愷舟跟蔣邵叡回到府邸已經是深夜,蔣邵叡喝了不少歪在了鄧愷舟的床上,鄧愷舟遂吩咐肖禮照料蔣邵叡洗漱更衣,自己跑到蘇灼烯的屋子裡,蘇灼烯正準備睡覺,看到來人嚇了一跳。仔細看清來人後,便往裡挪了挪,為鄧愷舟騰出空位,鄧愷舟徑直走到床邊坐下。
蘇灼烯打著哈欠,玩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來嚇人,我還以為那倆傻狗突然開竅,要爬我床上來了呢。”
鄧愷舟卻未理會他的調笑,神色凝重地問道:“蔣吉明前世究竟是何結局?”
蘇灼烯皺眉思索片刻,道:“怕是早逝了吧,我未曾見過他。”
言罷,鄧愷舟脫下外衣,鑽入蘇灼烯的被窩。蘇灼烯忙拉緊被子,笑道:“你可別搶我被子啊,我可不想再被蔣邵叡那個惡鬼折磨。他當年可是瘋得緊,我怕得要命。我還是再給你拿一床被子來吧。”
鄧愷舟蓋著被子,將臉埋入其中,聲音低沉而緩慢地傳出:“灼烯,是否定要付出某種代價,方能改寫前世的命運?那我們,又將付出何種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