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蔣邵叡痛苦地捂著額角,蜷縮在地,過了許久才勉強抬起頭,目光與燦妃那毫無波瀾的面容相遇。
“你的右眼變色了,為何瞞著我?”燦妃的聲音冷冽如冰,直擊蔣邵叡的心房。蔣邵叡慌忙的找尋屋內的銅鏡卻由於燦妃素不喜妝扮,屋內竟無一鏡可照。
蔣邵叡急得連連搖頭,眼中滿是惶恐:“母妃,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眼睛究竟怎麼了?”
燦妃輕嘆一聲,從袖中抽出一方手帕,輕輕擲向蔣邵叡:“先捂住傷口。”她語氣稍緩,“我會為你做個眼罩,你只需對外宣稱,你眼睛是這次打架後被我罰跪暈倒磕壞了。”
蔣邵叡低著頭,膝蓋緊貼冰冷的地磚,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一名宮女輕步上前,恭敬地稟報道:“荷貴妃娘娘差人送來了奶點。”燦妃聞言,微微頷首,神色稍緩:“稍後,我會命人將這些奶點整理好,你帶回去院子裡,與靖夏他們一同分享。”
蔣邵叡聞言,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燦妃:“母親,父皇明明說我可以留宿,為何……”
“留在這兒,讓人指著脊樑骨罵你雜種嗎?”燦妃語氣冷硬,打斷了他的話,“以後別再梳這種孩童的發髻了,留一半頭發披散著,那一半卷發看著礙眼。回去後,跟靖夏他們一樣,全部束起來。還有你的眼睛,算了,回去先用帕子遮一遮,等眼罩做好了,別讓任何人再看到你的右眼。”燦妃輕啜了一口茶,目光銳利地掃過跪在地上的蔣邵叡,“一直跪在地上做什麼?”
蔣邵叡的眼眶中此刻已盈滿了淚水,盡管先前被砸得流血都未曾落淚。他小小的身軀微微顫抖,看向燦妃的眼神中帶著不解與委屈:“大皇子和那些才人的孩子都是梳著孩童的發髻,為何我要全束起來?那是奴僕的孩子才會……”
“蔣邵叡,你這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燦妃的聲音低沉而威嚴,打斷了蔣邵叡的自言自語,“那些孩子將來都會成為你的助力,少年時的情誼我不奢望你能懂,但我已為你鋪好路。你現在膽子肥了,敢跟我頂嘴了?”
燦妃站起身走向蔣邵叡,伸手將蔣邵叡提溜了起來替他撣了衣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就是雜種,你自然也是。隨了母親,你不樂意?”
蔣邵叡連忙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燦妃難得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雜種若真不好,你那狗皇帝爹怎麼如此惦記?你的眼睛,回去後自己悄悄瞭解,以後你就知道了不祥之物會落得何種下場。”
蔣邵叡鄭重地點了點頭:“孩兒告退,孩兒定會與院中的孤兒們和睦相處。”
燦妃輕輕捏了捏蔣邵叡的臉頰:“現在倒挺乖,不過,還要再等一下,你的黑貍不是跑了嗎?我已派人去找了。這奶點太過甜膩,去把食盒開啟,裡面有肉脯,快去吃吧。”
“娘娘,這黑貍您看。”燦妃宮中的姑姑抱著用布緊緊包裹的物體步入殿內。蔣邵叡一聽“黑貍”,心中一喜,正欲奔上前去,卻被燦妃的一聲呵斥止住了腳步。
燦妃看了一眼姑姑的表情心裡瞭然:“把它放在地上,你退下吧。”
燦妃緩緩起身,目光如炬地望向蔣邵叡:“在宮中,切記不可奔跑,你忘了嗎?別讓他人窺探到你的心思,果然孩子小記不住。你去揭開布吧,但記住,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不許發出聲音。”
蔣邵叡雖滿心疑惑,但仍舊懷揣著一絲喜悅,緩緩走近,抿緊嘴唇,小心翼翼地掀開布的一角。只見那隻往日裡活潑可愛的小黑貍,此刻卻虛弱無力地躺在那裡,見到蔣邵叡,勉強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喵”。蔣邵叡眼眶泛紅,正欲哭泣,燦妃已快步走至他身旁,低聲厲喝:“我剛剛的話,你當耳旁風了嗎?別出聲!”
蔣邵叡緊緊咬住嘴唇,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燦妃溫柔地將他的頭靠在身上緩緩撫摸:“你想問,它明明跑了出去,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記住,這是皇宮。你還想問我,現在該怎麼辦?我想找人救它,但你已經救不了它了,它即將離去,剛才那一聲,就是它在與你告別。抱著它,去院子裡,把它埋在泡桐樹下吧。邵叡,你要記住,當你無力保護某樣事物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它隱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想告訴我,為何帶它出來,但我現在不想聽,因為,是你導致了它的死亡。去吧,你自己去埋了它。埋完後,你再出聲。現在,抱著它,離開這裡。”
在出宮的馬車中,蔣邵叡懷中的黑貓逐漸停止了呼吸,原本溫熱的身體也漸漸冷卻。他死死地咬著嘴唇,直至滲出血絲,卻始終沒有哭出聲來。小小的蔣邵叡把臉埋在貓的屍體上,他明明只是害怕皇宮,想讓小貓陪他過來,只是想告訴母親,自己找到了一個珍貴的玩伴,如此而已。
“邵叡,邵叡?”馬車內,鄧愷舟原本被蔣邵叡緊緊抱在懷裡安然入睡,但蔣邵叡突然把臉埋進他懷裡,擁抱的力度也越來越大,他便醒了過來。鄧愷舟輕輕地抽出手,溫柔地撫摸著蔣邵叡的頭,試圖給予安慰。然而,蔣邵叡卻開始無聲地哭泣,嘴唇都咬出了血。鄧愷舟見狀,慌忙坐起身,緊緊抱住蔣邵叡,呼喚著他的名字,直到蔣邵叡緩緩睜開眼睛。
“沒嚇到東君吧。”蔣邵叡用臉頰蹭了蹭鄧愷舟的脖頸,輕聲說道。
“做噩夢了嗎?”
“沒有,只是夢見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蔣邵叡用手拂過臉頰,抹去淚痕,然後盯著鄧愷舟的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發現,聽母親的話,也不一定都是對的。”
“燦妃娘娘說了什麼?”
“她告訴我,喜歡的東西,在自己沒能力保護之前,要藏起來。”蔣邵叡靠在馬車壁上,嘴唇上還掛著血珠,發冠也因剛才的激動而歪斜,隨時可能散落,“可是,即便如此,你還是沒能逃過劉婕的毒手。”
鄧愷舟不是很想繼續上輩子的話題,於是伸手準備幫蔣邵叡整理淩亂的頭發。蔣邵叡卻一把將發冠摘下,扔到一旁,任由半長的卷發披散在肩上。
鄧愷舟笑了下:“早就聽說習武之人的頭發通常只留到肩膀,沒想到王爺也是如此。不過,您這卷發倒是和灼烯有幾分相似。”
蔣邵叡挑眉看向鄧愷舟,問道:“那你更喜歡我這種長度的頭發,還是更長一些?卷的還是直的?”
鄧愷舟微微皺眉,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回答道:“您平常束發時的長度就很合適,卷發也很適合您。”
蔣邵叡聞言,身體前傾,緩緩靠近鄧愷舟,繼續問道:“你覺得上輩子的我和鄧十文,誰更愛你?
鄧愷舟皺眉向後退去,但蔣邵叡卻跪爬了兩步,鼻尖幾乎碰到了鄧愷舟的鼻尖,低語道:“擁有他們所有記憶和情感的我,對你的情感已經瘋狂到讓我每天都在努力剋制自己。你知道嗎,愷舟?我有多嫉妒鄧十文,又有多恨他!你曾經那麼縱容他!”
蔣邵叡上前吻住了鄧愷舟,霸道卻剋制,鄧愷舟不張嘴他也就淺嘗輒止,分離後,蔣邵叡凝視著鄧愷舟唇上沾染的自己的血跡,伸出手指輕輕拂過:“東君總是這麼攝我的魂。”
鄧愷舟也看著蔣邵叡的嘴唇,那裡依舊冒著血珠,“王爺,還是用帕子壓一下吧。”
蔣邵叡的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更顯神秘,透過額前散落的發絲,他笑著看向鄧愷舟:“好啊,我壓一下。”說著,他再次俯身,將自己的唇緊緊壓在了鄧愷舟的唇上,笑眯眯地注視著鄧愷舟,而鄧愷舟則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突然,蔣邵叡感到自己唇上傳來一股濕熱之感,嘴角的笑意瞬間凝固了。當這種感覺再次湧現時,他猛地伸手捧住鄧愷舟的臉頰,張開嘴,快速而準確地捕捉到了那個濕熱的舌尖,瞬間掌握了這場吻的主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