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柔和的月光透過窗欞,輕輕灑在房間的一角,鄧愷舟坐在床上,目光溫柔地落在沉睡中卻顯得異常不安的蘇灼烯身上。他輕聲細語,試圖喚醒那個被夢魘纏繞的人:“灼烯,醒醒,沒事了。”
蘇灼烯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汗水如細珠般滑落,鄧愷舟連忙用衣袖輕柔地為他拂去汗珠,同時焦急地向門外喊道:“阿初!亞斯!”
亞斯身形一閃,如同疾風般沖進屋內,直奔鄧愷舟而來:“府君,有何吩咐?”鄧愷舟一邊緊緊按住蘇灼烯,防止他傷害自己,一邊焦急地指示:“快,幫我把他的嘴掰開,他開始咬自己了!”亞斯聞言,迅速上床協助,兩人合力,終於用鄧愷舟的腰帶作為臨時的“鎮靜器”,輕輕塞進了蘇灼烯的口中。
這時,阿初氣喘籲籲地趕到,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住了:“公子,道長這是……”鄧愷舟額頭布滿細汗,一邊繼續安撫蘇灼烯,一邊解釋道:“他應該是被夢魘纏住了,阿初,快去打些水來,亞斯,你去請左風或靖夏過來。這裡先由我看著。”
斯聞言,幾個輕盈的跳躍便消失在夜色中。
阿初打來水,擰幹了帕子遞給了鄧愷舟:“公子,為何要找左大人和靖統領?”
鄧愷舟細細替蘇灼烯擦著汗:“夢魘之中,唯有他最想見之人,方能成為解藥。”
不久,亞斯帶著左風匆匆而至。左風對鄧愷舟行了一禮,言語間略顯拘謹:“府君喚我。”
鄧愷舟笑著調侃道:“左統領何時變得如此客氣了?往昔的直率哪裡去了?”
左風微微低頭,避開視線:“是左風過去不懂事,多有冒犯。”
“來,你替他擦擦汗吧。”鄧愷舟將濕帕遞給左風,左風雖有不解,但仍接過帕子,坐在床邊細心地為蘇灼烯擦拭。蘇灼烯的臉色蒼白,卷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嘴裡塞著布條,顯得格外無助。左風按照鄧愷舟的指示,專注地為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
鄧愷舟緩緩站起身,阿初欲上前攙扶,卻被他輕輕搖頭拒絕。他站在左風身旁,輕聲詢問:“靖統領呢?”左風一邊繼續擦拭,一邊回答:“明日有祭祀,靖夏需隨王爺同行,我因無特別任務,故先趕來。若需靖夏,可讓亞斯再去請。”
鄧愷舟搖了搖頭,表示無需再請。
就在這時,蘇灼烯突然大力地掙紮了起來,連嘴巴裡塞到布都吐了出來,他拼命地抽搐著,睜開眼睛大聲喊著:“啊!啊!”,四肢亂蹬。左風一時怔愣住。鄧愷舟迅速喝道:“壓住他!”左風立刻反應過來,牢牢按住蘇灼烯。在左風的壓制下,蘇灼烯漸漸平靜下來,眼神也逐漸恢複了焦距。他伸手輕輕觸控左風的臉龐,左風雖感意外,卻也未加抗拒。
蘇灼烯緩緩坐起,緊緊抱住左風,淚水無聲地滑落,他哽咽著說:“你們為何來得這麼晚……”左風那乖戾的性子,竟然也沒有推開蘇灼烯,任由蘇灼烯依偎在他肩頭。
鄧愷舟見狀,輕輕退出房間,阿初和亞斯緊隨其後。
他轉身對阿初說:“阿初,你留在這裡照看灼烯,亞斯,帶我去見王爺。”
阿初似乎還想說什麼鄧愷舟笑了笑安撫了下她,讓亞斯帶路走出了院子。
夜色下的西匣城,因宵禁而顯得格外寧靜,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更鼓聲打破了這份沉寂。鄧愷舟隨著亞斯穿過曲折的小巷,來到了那條被精心整頓的街道。街道上,每隔幾步便有一名守衛挺立,月光下,他們的身影顯得格外莊重。而那扇曾經屬於商戶的大門,如今已換上了蔣邵叡的徽記,帶著皇家的威嚴和神秘。
亞斯引領著鄧愷舟步入府邸,門口的侍衛彷彿未見其蹤,只是靜靜地站立。一進門,府中的下人們紛紛停下腳步,恭敬地行禮,卻未敢打擾這位不速之客。鄧愷舟面色淡然,緊隨亞斯之後,對四周的禮遇視若無睹,直至來到臥房前。
靖夏適時地開啟了房門,低聲通報:“王爺已在內室等候。”鄧愷舟步入屋內,一股暖意迎面撲來,火龍爐的火焰跳躍著,將房間照得通明。蔣邵叡斜倚在床上,面色蒼白,眼神中卻帶著幾分柔弱與期待,他輕聲責備道:“東君,夜晚寒涼,怎穿得如此單薄?若有急事,派人喚我便是。”
鄧愷舟走到床邊,目光冷峻地注視著蔣邵叡:“我想知道當年,蘇灼烯的事。”
蔣邵叡微微一笑,伸出手臂,示意鄧愷舟檢視他的傷勢,同時輕聲道:“東君怎不先問問我如何?倒是對旁人的事情如此上心。”他掀開蓋布,露出受傷的臂膀,“不如,東君幫我上藥,我便為你講述那段往事?”
鄧愷舟不假思索,拿起桌上的藥瓶,坐在床邊細心地為蔣邵叡塗抹。蔣邵叡閉上眼,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寧靜,緩緩開口:“蘇灼烯,他本欲揚名立萬,不料被理王推薦入宮中。他身上的女子特質,想必你也已察覺。老皇帝求子心切,卻始終未能如願,而蘇灼烯的秘密,卻意外暴露。在皇帝眼中,長生不老遠比誕下新繼承人更為重要,於是,蘇灼烯便成了‘釀人’,遭受了無盡的屈辱與折磨。我殺齊皇後那日,正是靖夏與左風救了他。他確有奇才,我邀他助我布陣,他應允了。”
說到這裡,蔣邵叡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段過往。鄧愷舟靜靜聽著,等待著下文,但蔣邵叡卻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欲觸鄧愷舟的臉龐,卻被後者輕輕避開。蔣邵叡也不以為意,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之後的事,我也不知道,我拉了銅線,我就死在你的身邊。”
鄧愷舟怔愣了一下,皺著眉頭不解地看向蔣邵叡,想從蔣邵叡的眼裡看出來心虛,但是他沒有。蔣邵叡替他理了理披在肩頭的外套,“怎麼不多穿點,這邊冷。”
鄧愷舟輕輕打掉了蔣邵叡的手:“接著說。”
“我所知有限,我只知道,他受傷極重,曾一度無法自理。靖夏與左風輪流照顧他,但我知道靖夏與他的事,因為靖夏當時拒絕了眾多大臣的聯姻提議,直接向我稟報。至於左風,那是一次偶然相遇,我並未多加幹涉,任由他們發展。”
蔣邵叡坐直了身子,輕輕靠在鄧愷舟的肩頭,語氣溫柔:“府中房間已滿,你又不能回自己的住處,那邊有左風守著。東君,今晚不如就留宿於此吧,這火龍爐旁寬敞舒適,你我各睡一側,我絕不會打擾你。明日不是還要陪蘇灼烯去看祭祀,順道看看靖夏嗎?”
鄧愷舟猛地轉過頭,目光銳利地審視著蔣邵叡:“為什麼你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
蔣邵叡輕輕握住鄧愷舟的手,低頭輕吻了一下:“只因我太過在乎你,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我曾為你赴死,如今亦能再次為你犧牲。東君,請再信我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