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嘖嘖嘖,哎喲……嘖嘖嘖。”扮成老頭的蘇灼烯坐在屋簷下,目光緊盯著鄧愷舟忙碌的身影,只見他將小雞仔一隻只圍進柵欄裡,蘇灼烯的嘴巴裡忍不住發出嘖嘖的怪聲。
鄧愷舟則身著女裝,坐在小矮凳上專心地綁著繩子,對蘇灼烯的怪聲充耳不聞。蘇灼烯蛄蛹到鄧愷舟身邊,調侃道:“我家閨女生得如此高大,還瘸了一條腿,又蒙著面,這買雞的小夥子竟然也能看得上你?”
鄧愷舟斜睨了蘇灼烯一眼,淡淡地說:“父親年邁,還是進屋休息得好。”然後繼續手中的活計。蘇灼烯站起身,叉著腰,捋了捋粘在臉上的鬍子,故作憤怒地說:“我看那小夥子就是圖謀不軌!買十來只雞還附贈雞蛋,哪有這樣的好事!還說我年邁體虛,家中無人需要幫襯就去找他!我們倆大男人哪用得著他!等我家呆子過來,一個打十個!”
鄧愷舟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活計,望著蘇灼烯說:“灼烯,這掩人耳目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你若真的特別想見他,你就去找他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可以的。”
蘇灼烯蹲在一旁,聲音低沉了許多:“我又沒說我要丟下你。”
鄧愷舟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躲不了的。按照你說的故事,蔣邵叡不會放過我。我掙紮不過,但也不想這麼輕易地順了他的心意。我是平民老百姓,當年差點就在楊六手下喪命,現在也是一樣,隨便來一個官就能把我弄死,不是嗎?茍活,確實挺難的。”
蘇灼烯想起上輩子自己被狗皇帝關在大丹爐中的場景,不禁打了個寒戰,說:“好像,是挺難的。但也不能不活啊。”
“是啊,人家就是王法。”鄧愷舟拄著柺杖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蘇灼烯的頭,“今天反正你不出攤,等會兒去街上買點柴吧,咱倆誰也劈不動柴,我自己撿的柴不經燒,這兩天忙這院子也沒空去撿。”
“你大逆不道!還敢打你爹的腦袋!”蘇灼烯拍開鄧愷舟的手,站起身拍拍屁股往門外走去:“以後爹不帶你出門,你可別自己出門了,你那小細腰,太招人惦記了。”
鄧愷舟笑著搖了搖頭,拄著柺杖跟了上去。
另一邊,西匣城作為嘯河的第一個緩流城,其繁華程度遠非丁窪所能及。春丫頭作為初次進入這座大城的人,心中不免有些緊張。春丫頭緊緊抓著阿初的衣角,咬著自己的嘴唇,生怕走丟了。阿初拉住她的手,輕聲安慰:“不怕,春妹,我們來這好幾天了,不會有事的。”
春丫頭點點頭,給阿初打著手勢。阿初雖然才接觸春丫頭的手勢不久,但已經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我們肯定能找到公子的!王爺說公子不願意見他但是公子肯定會見我們的!左統領來人傳信了,公子肯定在這西匣城中!而且當初公子也跟我說過他想來這裡!”
春丫頭快速地點點頭,跑到一旁拿起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字:我們分頭找,晚上見。阿初看著西邊逐漸泛紅的天空,只好點頭同意:“別找太久,大不了我們明天繼續找。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讓公子擔心。”
兩個小姑娘分頭行動,阿初往城中熱鬧的區域走去,而春丫頭則沿著西市靜靜地搜尋。
鄧愷舟吩咐蘇灼烯扛著柴先回了院子,自己則拄著柺杖,悠然自得地在路上漫步。蘇灼烯聽從鄧愷舟的建議,裝成啞巴少說話,還給自己戴了面紗,遮住了嘴巴和脖子。這樣一來,街坊鄰居都以為她是個不愛說話或者說話有問題的清瘦女子,又因為腿有不便,便多了幾分憐憫,也鮮少有人來找碴。
鄧愷舟想到家中紅糖不多了,便在糖鋪前停下腳步。
而此刻,春丫頭正好沿著路邊挪動著位置,目光無意中掃到了糖鋪前的女子。她個子高挑,身形纖細,像極了鄧小師傅,但鄧小師傅明明是男子,怎麼會是女子呢?春丫頭又渴又餓,看著不遠處快要落下的夕陽,只好轉身準備回客棧與阿初彙合,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失望,今天又是無功而返的一天。
然而,在轉身之前,春丫頭又深深看了一眼那位漂亮姐姐。只見那位女子接過紙包,對店家笑了笑,雖然戴著面紗,但眼睛卻彎成了非常好看的弧度。這讓她想起了鄧小師傅在村子裡哄她養小豬時的情景,簡直一模一樣。
春丫頭愣了一下,趕忙躲到一邊,心中忐忑不安。她想起了阿初姐姐的話,雖然大部分沒有聽懂,但她知道小師傅並不想被那個王爺找到。她也不確定這個姐姐是不是小師傅,便決定悄悄跟在鄧愷舟的身後。鄧愷舟在前面拄著拐走著,春丫頭則在後面小心翼翼地跟著,一直跟到了一間小院子裡。
春丫頭不知道該如何去確認這個女子是否是鄧愷舟,便繞著院子轉了一圈。她發現院牆並不高,便決定從側面翻牆進去。畢竟是村裡長大的丫頭,平時跑山養豬練就了一身敏捷的身手。然而,她剛落地就被一個老道長用拂塵繞了脖子一圈。瞬間,春丫頭嚇得哭出了聲。由於她不會說話,哭聲特別獨特,是一種類似“啊”的叫聲。這突如其來的哭聲把蘇灼烯嚇了一跳,但看她似乎沒有什麼威脅性,便忙把拂塵收回。
然而,這幾天的疲憊和委屈以及找不到小師傅的不甘心在一瞬間爆發了出來,春丫頭哭得非常用力,直接趴在地上大哭起來。蘇灼烯急得團團轉,嘴裡唸叨著:“慈悲慈悲,這哭得我感覺我功德都要損了,我的祖師爺呀!”
此時,鄧愷舟從廚房出來看到地上趴著個小姑娘,也慢慢走了過來。春丫頭抬頭一看就愣住了,這不就是穿著女裝的小師傅嘛!她嗚嗚丫丫地亂叫著從地上爬起來,沖過去抱住了鄧愷舟,把鄧愷舟的柺杖都撞掉了。她繼續埋在鄧愷舟懷裡哭,鄧愷舟這才認出來是春丫頭,連忙拍著她的後背哄著:“這麼久不見,春丫頭怎麼還是愛哭鼻子呀。”
蘇灼烯連忙跑過去扶住鄧愷舟,“我的乖乖啊,這還有桃花債啊,我閨女這麼厲害。”鄧愷舟瞪了他一眼,“春丫頭,來,別哭了,我腿有傷,抱不住你了。”
春丫頭哭得太狠了,一直在打嗝。鄧愷舟煮了紅糖水喂給春丫頭喝,不一會兒那碗紅糖水就進了春丫頭的肚子裡。蘇灼烯看著空空的碗撇撇嘴:“那可是我的紅糖水。”春丫頭翻了蘇灼烯一個大白眼,蘇灼烯立馬不幹了,要沖過去理論。鄧愷舟拉住他:“你怎麼跟小孩子計較,她在村裡可是兇過靖統領的,靖夏對她也很客氣。靖夏落難的時候在她家當過苦力,大牛哥家對阿夏挺好的。”
春丫頭聽到靖夏的名字,連忙給鄧愷舟打手勢詢問。鄧愷舟笑著摸了摸春丫頭的頭:“嗯,你靖夏哥哥現在很好,不過你大牛哥要悔不當初了,當初收了人家的禮恢複了降下的自由身,本來留給自己當妹夫的,結果人家現在是大統領了!”
“啊?你們不姓毛了?都改姓牛了?為什麼呀?丁窪村到底怎麼回事,大家怎麼都隱姓埋名了?”春丫頭一連串的回答讓鄧愷舟有些應接不暇。他們還在你來我往地問問題,卻沒有注意到蘇灼烯已經低著頭默默地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