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既然不在乎,為何要把才人和沒有入碟的子女們帶到這祈福之地?”鄧愷舟看了看遠處山上那盛大的宮殿,“帶過來了又丟在這裡,真是可笑至極。”
靖夏低著頭,“皇上自有他自己的考慮,不可妄議。”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不在乎,不滿意,也要在眼皮子底下看著。”鄧愷舟嘀嘀咕咕還跺了跺腳,“一脈相承!”
走進十四十五少爺的院子內,之前那位十四少爺就迎了上來,“靖護衛安,這位想必是七哥帶回來的大夫了。”十四少爺看著年齡不大但是說話做事卻得當,“七哥那眼睛被石頭砸傷後只有您把他治好了,我母親算是有希望了,快請進。”鄧愷舟跟著走了進去,一位作婦人打扮的人靠在塌上,眼睛看向門口,眼神並不聚焦:“妾眼睛不便就不迎接貴客了。”
“草民鄧愷舟為才人診治,請十四少爺留一人服侍,其他人還是退出屋子給在下留出足夠的光線。”鄧愷舟把布兜放在桌子上說道。
“可是。”十四少爺剛準備開口就被才人打斷,“齊兒,帶人都下去吧。我只是眼盲又不是沒手沒腳沒長嘴。”
待到大家都退下,才人開口:“鄧大夫是覺得我長得像男子?才讓眾人退下?”
鄧愷舟看著這位才人,不能說是像男人,而是實在是美得雌雄莫辨,“我是大夫,才人是男是女我只需看骨骼,才人的確是女子,不過是英氣非凡。”
“香婆子之女能被皇上看中總得有點特色,要不怎能壓得住這滿身的大糞味。”
“才人應是看不清而不是盲,為何要裝全盲?”鄧愷舟拿出一盒潤脂,“草民無法治療您,這潤脂您拿來按按太陽xue可緩解疲勞。”
“鄧大夫是有才的,眼睛是最好裝的。我是受到了外傷耽誤了救治時間才出現看不清的情況,這是老天助我。此前大夫們都診斷我眼睛受了外傷,但我堅持說看不見,他們也束手無策。”才人看向鄧愷舟,“鄧大夫,你覺得山上那位會真的不知道我眼睛的情況?他子女才人眾多,只要我帶著孩子老實本分,裡面那位就不會管我。”
“總要為十四十五少爺著想。”鄧愷舟擺弄著布兜裡的盒子,“才人怎跟草民說這麼多?”
“因為沒人說話啊,那人不在乎我的命但是在乎自己的,為了十四十五我寧可誰都不見。鄧大夫一進來我的直覺就告訴我咱們是一種人。”才人擺弄著眼前的茶具,“鄧大夫是名好大夫,你知道十四和十五兩人生辰錯幾個月嗎?”
鄧愷舟搖搖頭。才人自嘲地笑了笑:“一年不到,我剛出産月就又懷了孩子。這離祈福還有個幾日,你多來跟我聊聊外面的事情如何?我就說你讓我眼睛能辨光了!”
“您身體還是有損傷,我給您配點補劑吧。”鄧愷舟看著那張臉開了口,才人卻擺了擺手,“我從小跟著娘親倒夜香,是個粗糙身子,不用那麼小心。鄧大夫看來也不想跟我這樣的人多聊,也是,誰願意跟一個裝瞎無用之人多說什麼呢?”
鄧愷舟嘆了口氣,從布兜裡摸出了一個草編的小球,“這是民間時興的小玩意,草球中放著響鈴草的草籽,滾動時沙沙作響,雖不雅緻但挺有趣味,這是我趕路時在馬車上自己編的,才人若不嫌棄就收下吧。”
鄧愷舟遞過去時發現才人紅了眼眶,“我好久都沒有見過這些童趣之物了,謝謝大夫。”
鄧愷舟笑了笑起身準備離開,才人又開了口:“咱們這種命如草芥般的人,身有長處就是罪過。我眼睛之後需要是什麼情況,您讓靖護衛再來找我吧。”
靖夏跟著鄧愷舟往回走,一直到蔣邵叡的院子裡都沒有交談。
一進院子裡,彭讓就跑了出來,搓著手看向鄧愷舟:“鄧大夫,您的東西我都放到少爺那邊去了。早上實在是對不住。您就去小塌上睡吧,我怕晚上不小心又傷到你。”
鄧愷舟點了點頭就往蔣邵叡的屋子走去,彭讓看向靖夏:“老大,鄧大夫咋了啊?”
“不知。”靖夏也轉身離開。
蔣邵叡看見鄧愷舟進門,笑了起來:“聽聞東君昨夜被踢下通鋪了,早上沒有影響東君為十四的母親瞧眼睛吧。”
鄧愷舟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你是不是又知道?”
“知道什麼?”蔣邵叡皺眉看向鄧愷舟。
“才人的眼睛是裝的。你是不是又想幹什麼!”鄧愷舟瞪向蔣邵叡。
“我自己裝過盲所以知道才人眼睛沒那麼嚴重,但請你去看眼疾的是十四,並不是我。東君總是這般猜忌我,又是為何?”
鄧愷舟咬著下唇嘗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總不能對著蔣邵叡說今天所見彷彿又看到了自己的上一世,上輩子自己就像才人一樣被你關著。
蔣邵叡走到鄧愷舟的面前,伸手撫上鄧愷舟的唇,輕輕摸了下唇,“別咬了。東君餓了就叫彭讓進來照顧,皇上召見我,我不知今晚何時能回。”
等鄧愷舟回過神,蔣邵叡已經從房間離開。彭讓在門口探頭問能不能進來,鄧愷舟讓他幫自己拿點吃食來。
兩人坐在桌前狼吞虎嚥,鄧愷舟問彭讓:“你什麼時候跟著少爺的?”
“應該是燦妃剛去世的時候。”彭讓吃著肘子說道。
“妃?他母親抬宮了?”鄧愷舟驚訝看向彭讓,上輩子他被蔣邵叡帶回後就只是在那一小方院子裡待著,後來蔣邵叡娶妃,他才有離開的念頭。才發現實際上自己對這些前塵往事不大瞭解,那些自以為愛的深刻其實什麼都不是。
“是啊,我們少爺現在是沒入碟的這群人裡地位最高的,也是唯一一個母妃抬宮而自己沒有入碟的。”彭讓悶悶地扒著飯,“也虧得鄧大夫治好了少爺的眼睛,皇上之前總是給少爺派一些又苦又累的活,這次到邊境尋羽扇也是。我們在途中遇襲,少爺帶著靖護衛引火,讓我們先散開,不然得話我們也會被咔嚓的。結果回來也沒個賞賜,不知道今天少爺入宮又是為何?”
一直到了月亮高高掛起,蔣邵叡還沒有回來,鄧愷舟躺在小塌上睡了過去,彷彿又見到了上一世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