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鄧愷舟想在疫病來臨前製作盡可能多的防疫藥膏,他記得上一世村子裡的人都遭遇了疫情,大家都不停地腹瀉、發燒,吃不進去東西,最終慢慢地耗死在那裡。那時京城來的蔣邵叡沒有患病,而作為大夫的自己卻不小心中招。後來因為蔣邵叡的悉心照料,自己逐漸喜歡上蔣邵叡。蔣邵叡總是溫溫和和的,彷彿沒有脾氣一樣,對自己的小動作也從不計較,就是這種縱容讓自己陷得那麼深。
上一世鄧愷舟自己病了還一直忙著救人,沒有深究疫病是怎麼開始的。這次,他不願意再看到村裡再死那麼多人了,必須要早做準備。
“小鄧師傅!”還在睡夢中的鄧愷舟被一陣拍門聲吵醒,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蔣邵叡起身去開門,開門前他還專門點上燈用布條包上眼睛。鄧愷舟覺得奇怪,這幾天蔣邵叡好似不怕他發現自己眼睛顏色一樣,每次睡覺時都會取下布帶,可畢竟不是傷眼,雙眼總有一起睜開的時候。鄧愷舟抓了抓腦袋,這到底是信任我啊,還是覺得我傻啊。
“十文啊,十文,快喊小鄧師傅來我家一趟啊!東仔、嗚嗚嗚,東仔喘不上氣了,又吐又拉啊。”隔壁王嬸焦急的聲音隨著蔣邵叡開門傳進了鄧愷舟的耳朵裡。
鄧愷舟猛地一驚,這疫病來了!但怎麼會是從王嬸這最先開始?鄧愷舟來不及細想,抓起門口掛著的布兜子就跟著王嬸到了隔壁。
東仔畢竟是年齡太小,反應實在是大,就算鄧愷舟提前有所準備也還是折騰到了雞鳴。症狀都與上世的疫病反應頗為一致。等東仔穩定下來後,鄧愷舟對著王嬸說:“嬸嬸,等會兒跟我去拿點艾草燻一燻屋子。還得麻煩王哥去跟村長說最近村裡都要燻一燻。這個病我看有點傳染性。然後你跟王哥這兩天也用我做的藥膏塗鼻子,還有東仔剩下的藥渣你們倆也得泡水喝。這兩天先別給東仔洗了,擦擦就行。衣服也不用給他穿,拉肚子的情況還會出現,你們就用幹爽的布片子給他墊著就行。”
“好的好的,多虧離得近,嬸嬸都急死了。”王嬸給包了兩個油饃塞在鄧愷舟懷裡,“抓緊回去躺著,休息好了告訴嬸子多少錢,你讓十文來拿。”
“好的,東仔發病快,好在治得早,現在情況挺好,我藥備的也齊全,不用太擔心。”鄧愷舟說著往外走去,剛推開門就看到蔣邵叡拿著雙鞋坐在門口臺階上。蔣邵叡見鄧愷舟走出來便將手裡的鞋子放在鄧愷舟的腳邊:“東君昨夜跑得急,鞋子都沒穿。”
鄧愷舟看著自己的腳,突然覺得有些窘迫,“啊,村裡人經常都不穿鞋的。現在天氣也不冷不穿也沒事。”
蔣邵叡沒有繼續說什麼直接上手握住了鄧愷舟的腳踝,沒想到蔣邵叡的力道大的嚇人,鄧愷舟掙脫不了,“我不穿鞋了,這腳都這麼髒了,穿鞋了把鞋弄髒了。”
“我來刷。”蔣邵叡沒有鬆手,但是鄧愷舟抗拒得更加厲害,“我的鞋子為什麼讓你來刷!我不穿鞋!”
蔣邵叡嘆了口氣,然後站定背過身說,“那我背東君還回去吧。”聽得出,蔣邵叡在笑。
鄧愷舟看著自己的腳踝,也不想在別人家門口拉拉扯扯就趴了上去。
就這幾十步路,鄧愷舟死盯著蔣邵叡的後腦勺,這輩子自己一直注意,怎麼又跑到人家背上了。
“等天亮了,你找春丫頭家的阿夏,讓他把之前我曬在棚子裡的藥草分發到村裡,讓大家最近每天都拿草藥燻一燻屋子,再去村長家裡放一些藥包,跟他說如果是輕症的上吐下瀉就煮水喝,要是沒有緩解再來找我。”
蔣邵叡把鄧愷舟放在自己的小床上,鄧愷舟疑惑地看著他。蔣邵叡用打濕的帕子把鄧愷舟的腳擦幹淨,這舉動把鄧愷舟惹出了一個大紅臉,“你是苦力,不是我的僕人。”
“這沒什麼,東君衣服褲子上都有汙物,等會兒換下放那,我辦完您安排的活回來洗。好生休息。”說罷就起身拿起竹簍出門去了。
鄧愷舟走到自己的床前翻身躺了上去,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這一睡又夢到了上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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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叡比我還小一歲?”鄧愷舟剛嚥下蔣邵叡喂到嘴邊的藥。此時蔣邵叡一雙眼睛的顏色已經因藥水進行了改變,黑黑的眸子彷彿點墨。聽到鄧愷舟的問話,蔣邵叡點了點頭,鄧愷舟繼續笑道,“這次可真是多虧你了,幸好我不嚴重,要不我可無地自容了。”
“東君不必如此客氣,您買了我,還治好了我的眼睛,這些東君享得。”
“以後別叫我東君了吧,叫我愷舟就行了,老叫東君怪生分。”
“東君與我有恩,叫名字不合適。東君一詞僅東君一人,不會生分。”蔣邵叡放下湯匙,拿帕子給鄧愷舟擦了擦嘴,沒想到的是蔣邵叡這時以軍中跪姿跪了下去,“東君,邵叡有一事想與您商議。”
鄧愷舟正伸手在自己的枕頭下摸來摸去:“你說,我被這病耽誤了,有個東西我想給你來著。”
“東君與我有恩,苦力營期限應滿三年,但我有血海深仇要報。不瞞東君,我入苦力營是不得已,苦力營內應無本人名冊。現在,我的眼睛已無異樣,我想返回京城報仇。”蔣邵叡平常都溫溫和和的語調此次卻越發的嚴肅,“娘親曾給我留下了一對耳墜子,這段時間我發現東君有一個耳洞,我想把其中一隻耳墜留給您。若邵叡成功,必將湧泉相報,若不幸失敗,東君就留個紀唸吧。”
鄧愷舟握在手裡的東西都開始硌手了,扭過身看到蔣邵叡跪在床前才堪堪開口,“正好了,這是我自己編的墜子,選了十枚銅錢拼的雙面花打的絡子。我第一次做實在是有點醜,以後我重新給你打。”
鄧愷舟將那墜子遞給蔣邵叡。蔣邵叡從脖子上取下了一條繩子,上面綁著一對耳扣。
這時候的女子大多用金銀打耳扣,就算是珠玉也多為輕語瑪瑙和硃砂,而這對耳扣卻是一對藍色的三個相連的環,小巧精緻。
“請東君收好,我眼睛原為雙色,那哈族是我祖母的母族,此物也是祖母傳給我母親的。是那哈族喜歡用的靛青石,鈺國這邊比較少見。”
“邵叡,”鄧愷舟打斷了蔣邵叡,“我把墜子給你戴上吧,你把耳墜替我戴上。”
蔣邵叡愣了一愣,目光看向鄧愷舟用棉線綁著的耳洞不知如何下手。鄧愷舟看著他不動,伸手將棉線拽斷,耳洞出了點血。蔣邵叡驚了下,鄧愷舟趕忙笑了笑:“沒事,本來耳朵眼就小不扯一下戴不進去的。”拿過蔣邵叡手中的一枚耳扣,輕輕戴了上去,戴好後還搖了搖,“不會很女氣嗎?”
蔣邵叡笑了笑:“顏色剛好,東君合適。”蔣邵叡剛準備伸手拿過鄧愷舟手上的墜子,卻被鄧愷舟拉到床邊坐下。鄧愷舟將墜子掛在了蔣邵叡的腰帶上,“真的是好醜,先掛一天,後面你還是收起來放著吧。”
“東君之物,我定會好好儲存。”蔣邵叡站了起來,瞥見了鄧愷舟紅了的臉。
蔣邵叡像往常一樣給鄧愷舟整理了一下被子。突然,手中的繩子被抽走了,是鄧愷舟。
鄧愷舟的臉越來越紅,但還是環過了蔣邵叡的脖頸,像擁抱一樣給掛著耳扣的繩子打上了結。
蔣邵叡臉上表情沒有變化,這讓鄧愷舟有些不知所措。蔣邵叡直起身,“謝謝東君,我去外面關院子,東君先休息吧。”說罷便往外走去。
鄧愷舟看著蔣邵叡的背影突然出聲:“邵叡,你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