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聞絳在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確定了自己陷入了很麻煩的一種情況。
基於精神幹涉的高度不穩定性,本次實踐任務的重點不在於多麼完美的扮演林巡本人,而在於貼合在場的其他人眼中的林巡形象。
再將這一要點細分,還可以大致分出“旁人印象”和“印象自信”兩大板塊,這兩個板塊綜合決定了聞絳本輪任務的自由度和麻煩程度。
比方說,如果在場的人都是頭一次見“林巡”,過去對其根本沒有多少基本認知,那也就無從談起“你不像他”這件事了。只要不過於離譜,基本上自己怎麼演,別人就會怎麼信。
與之相對的,如果一個人對“林巡”越瞭解,腦中印象越立體,那麼表演的挑戰難度就會越大,但聞絳認為這並不是最麻煩的一種。
他對“林巡”這個基礎胚子也是有下功夫去了解的,真碰上林巡的知心好友,肚子裡的蛔蟲,那也是個檢驗自己水平的好機會,而且,如果對方真的特別瞭解林巡——肯定就不會試圖叫自己跟明星開房了。
林巡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老實人,但根據自己的理解,對方在這方面挑剔、要求高、看人準,且意外地並不重欲。
他擁有很常見的他可以玩別人,但別人別想玩他的心理,而一些蒐集到的例子可以證明,林巡擁有看出別人心思的眼力,端看他想不想戳破,故試圖以美色勾引,想著玩弄人心換取好處的行為並不明智。
再加上林巡本人聲稱已經“從良許久”,且不管他行為背後的動機如何,但既然他這麼說了,那真正瞭解他的人便也不會自討沒趣。
這不是為了支援鼓勵他,而是因為明白他不是個會“精蟲上腦”的人——這場聚會裡並沒有誰的魅力大到能憑外貌讓林巡被“打臉”,無腦慫恿更可能引來不快。若真讓林巡惱火了,下場估計並不會好。
而顯然,訊息的傳播需要時間,林巡也沒專門對外發表告示,迴圈廣播“本人已改變”,且也不是林巡說一聲“我已浪子回頭”,天下人便一呼百應,深信不疑,聚會裡的人都不是和林巡“同等級”的人,看起來都不知道林巡的決定。
這也是聞絳讓林巡在填表時,把很多內容按照“以前喜歡什麼”來填的原因。
話又說回來,本次任務裡最麻煩的一種情況是什麼呢?那就是眼前這種,對林巡不是完全不瞭解,但也不算很瞭解,同時又自認為自己很瞭解。
對“林巡”的印象和事實情況有不少出入,但同時“印象自信”程度又很高,堅信“他就是我理解裡的這種人”。
如果演的不符合他們的想象,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會是“看來是我過去想錯他了”,而是先懷疑對方有問題,林巡本人可以不在乎這事,但這種動搖很可能影響精神幹涉,聞絳不能不管。
他不能去維護或表達林巡的真實自我,而是得臨場揣摩並迎合這些人的想象,這讓聚會氛圍看起來寬松,實則聞絳的選擇權很小。
在公館一樓待著時,這種頗為自信的人有四五個,特別是中間插進來的經紀人,和由此坐到自己旁邊的一位明星,其姿態之熟稔,自信之程度,都讓聞絳懷疑了幾秒林巡是否真的和他們做過什麼交易。
對方倒是也沒覺得林巡是個好拿捏的草包......真這麼想的人,估計也進不來這個所謂的公館吧,同時他又很自信他們已經進入“你懂我懂”的階段,一旦長時間晾著對方,明星就會開始起疑,聞絳因此在細節上配合對方的一些步調。
就是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後面的房間估計必進不可。聞絳握著明星的手腕想,在對方幾次的視線移動後,感受到明星內心升出了些疑慮。
啊,他得表現得更“心動”些。聞絳平靜地想著,手指似有似無地輕輕摩擦過對方的腕骨。
透過臨時觀察,一點點進行表現調整,確保演戲得以順利,對方的疑慮是消下去了,而顯然自己也因此離“開房結局”更近了一步,簡直就像在走無形的強制劇本一樣。
明星在這個小細節之後,也明顯放得更開,隨著酒局進行,氣氛升溫,聚會的遊戲內容也變得越來越曖昧,最過頭的一次,這位叫“柳年”的明星和自己貼得很近,半張臉都要貼上來,聞絳看著他,感覺看到了自己評級為d的實踐成績單。
任誰看見一個人的臉突然湊近都會下意識想躲——除非是情侶或者在演戲。
“林巡”不可能茫然無措地躲,聞絳便沒躲,他和d級評分擦肩而過,但在對方真要完全湊上來前,他伸手掐住了對方的下巴。
柳年的瞳孔縮了一下,和對方漆黑的眼瞳對上,那雙眼睛裡的清明和探究讓人心頭一跳,接著他的頭被帶動著強行偏向一邊,拉開了和對方的距離。
聞絳的動作其實談不上“嫌棄”——這未免和他的“心動”相悖,在松開柳年時,他的指腹還短暫地滑過對方的下頜,但離開得也毫不猶豫。
[之前就沒大幅度地做過什麼出格的舉動,在這裡和你接吻,只讓人覺得掉價]。
明白過勁來的柳年眼裡閃過絲懊惱,他抿了抿唇,動作變得規矩,見對方成功消化了自己的拒絕,聞絳覺得也不是毫無收獲。
在這位柳年的眼裡,林巡不能說沒慾望,但是有的又很......“有格調”。
經紀人把他帶過來套近乎時,專門提過他們都曾參與的一部劇的拍攝,柳年很可能見過工作狀態下的林巡,並感受到了林巡的一些個人追求。
真和對方上床當然不可能,真要算來,比起“為表演選擇順從”,那也是如何成功避免自己厭煩的情況誕生,更有挑戰感,聞絳的打算是利用林巡在工作上的作風來幹涉柳年心裡的身體交易,而事實也證明他選對了方向。
......雖然的確沒想到,都把情況改成“試鏡指導”了,還能聽人在這裡呻吟。
聞絳面不改色地翻閱自己手裡的大尺度劇本,粗略翻一遍,床戲六場以上。
聞絳給柳年選的片段是沒有任何露骨或擦邊橋段的,床戲的部分是柳年自己選的,對方的表演類異能應該有b級水平,演技算不上上乘,也說不上很失敗,最大的問題是其活絡的心思有一大半都沒用在正事上。
在被“林巡”的工作狀態嚇到而順從聽話了一段時間後,柳年就又開始蠢蠢欲動地思考他們的交易,或許該說是“最後一搏”。
“林巡”的指點客觀,準確,也犀利得有些傷人,他搭在腿上的手時不時點兩下膝蓋——一個他在片場思考時的常用小動作——接著就會毫不介意地以笑著的語氣說出堪稱刻薄的評價來,柳年被他批判得就像霜打的落葉,一塊被一刀刀慢條斯理切片的面團,偏偏又找不出能在心裡反駁的內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