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隨你。”
和錢朗結束了通話,聞絳看了眼被對方反複強調不是個好人的溫天路,只扔下這麼一句,就轉過身去繼續檢查劇院會場。
“嗯——”溫天路在他身後拖長音調,也聽不出對這個回答滿不滿意,轉而兩三步跟上聞絳,輕飄飄地說:“好吧,那不說啦。”
他話語不多,像條懶惰的尾巴似的跟在聞絳身後轉悠,瞧起來堪稱“順從聽話”,可惜這是再淺顯不過的假象。
溫天路沒打算拋下聞絳走人,也只是在後面看著,半點忙都不肯真幫,耐心維持兩人一個埋頭專心找,一個只管看風景的模式,也不知道旁觀聞絳忙活的模樣能讓他得到何種樂趣。
但他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外人都說謝啟脾氣陰晴不定,溫天路也好不到哪去,可能他們s級戰鬥系就是這麼容易精神衰弱、躁鬱,在外面層層包裹也難掩核心。
溫天路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問:“為什麼要找我?找謝啟來不是更好嗎?”
當然是因為資料裡面屬你的名字出現的頻率最高,聞絳默默地想。
牌友1號這人說話就喜歡藏著掖著,他到底想從自己嘴裡聽到什麼答案呢——思考這個問題本身都像一種圈套。
不過原因的確不止這些,聞絳伸出觸碰過道的牆壁上的開關,燈的開關其實接入了觸式異能連通系統,不一定非要手動操作,只要異能足夠龐大,對異能的掌控力又足夠精確,輸入合適的能力值,就可以一併操縱臨近區域的燈盞。
聞絳順手關掉開關,平淡地說:“謝啟需要休息。”
對於異能不穩的人,靜養也是一種策略,對方今晚還有例行檢查要做,就更不必大晚上的麻煩別人抽空跑出來了,聞絳此人可是一位很貼心的朋友。
“這樣......”頭頂的燈忽然被關掉,溫天路的眼神暗了暗,往前走了一步,進入光亮中:“真是善解人意。”
【其實我勞累了一天,也很需要休息】——這種話說出來也是自討沒趣,溫天路笑眯眯地又問:“那錢朗呢?”
聞絳的確有特別的事要找自己,不方便告訴外人,又或者擔心惹出爭議,所以剛才跟錢朗通話時說的內容都比較籠統......可惜,這種展開沒什麼可能呢。
那既然不是因為自己,就只能是因為錢朗了,溫天路饒有興趣地直言道:“你不想告訴他你在做什麼嗎?”
“錢朗太愛操心了,會想很多。”聞絳自然地接話,並不否定溫天路的猜測,如果這是謊言,那他應該用上了很高超的演技。
但這“不想讓海外朋友擔心掛懷”的理由依然無法說服溫天路,對方很快輕聲說:“那你還挺謹慎。”
錢朗從來都沒有過保護到給聞絳設門禁卡回家時間的程度,時間、地點、做什麼,哪一個都避開不談,陪同物件本來也沒打算說,難道覺得錢朗只聽見一個地名,就能把別人想幹什麼全都想明白嗎?
至少現在的錢朗可沒這個本事,溫天路輕笑了聲,說話的語調柔和:“看來你覺得他很聰明。”
劇場三分之一的燈都已經被關掉,隨著劇場越來越暗,溫天路也無可避免地越來越煩躁,原本能像洋蔥一樣精美包裝的情緒也開始外露,聞絳聽出對方的話裡隱藏著一絲嘲弄。
這份嘲弄不重,更接近於對無情現實的諷刺,並有些尖銳地指向了錢朗,聞絳垂下視線,沉默了會兒冷淡開口:“他從來都不笨。”
聞絳是不是有點生氣了?
溫天路的注意力卻從錢朗的話題上跑偏,有些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變得更加冷漠的態度,他盯著聞絳的後背,忽然有些想笑。
以他的人格擔保,這次的笑可是發自真心的,溫天路想,聞絳的確對朋友十分關心,但沒想到對方會對此這麼......“敏感”。
聞絳給人的感覺一直都充滿距離,像山巔的霜雪,實際卻會輕易地因為自己“貶低”了錢朗而生氣,一下子就顯得對方格外富有人情味。那堆拍爛了的劇本裡想要塑造角色的正面形象,也很喜歡用這種手法,顯得角色更立體,更生動,同時也讓角色擁有了軟肋。
人因此顯得更脆弱,更想讓人攻擊。
越發煩躁的心情似乎催化了戰鬥繫好戰的本能,也可能是因為聞絳之前的那一巴掌實在令人難忘,溫天路冷眼旁觀著自己那些蠢動的心思,有股慾望正躍躍欲試,想伺機在聞絳柔軟的腹部狠狠咬上一口,看對方那張素來高冷的臉露出截然不同的痛苦表情來。
啊,不過,溫天很快又有些興致缺缺地想,如果真的看到了聞絳的那種樣子,自己肯定又會馬上覺得沒勁。
溫天路瞭解自己,這種心情肯定不是心疼,更和後悔無緣,就只是種單純的索然無味,大概類似於期待已久的遊戲終於發售,然後興奮地通宵玩了一整晚,通關後就開始覺得空虛,事後回憶打分,會說其實也沒有發售前自己想的那麼好玩。
這麼再看,聞絳在酒店時的成功反抗對於所有人倒都是件好事了,聞絳維持了尊嚴,而自己,還有林巡,獲得了“興趣”的延長。
有時候人們真應該感謝“文明”,如果沒有文明的規則,所有人都活得像只懂暴力的野獸,他可能早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懂禮貌地和聞絳說話了。溫天路懶散地想著,把渴望露出的毒牙盡數收回,嘴上隨意地說:“是嗎?你知不知道錢朗小時候,可比現在要聰明......”
頭上的燈再一次忽然熄滅,連帶著周圍兩片區域也暗下來,把溫天路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他的話頭猝然停止,突兀的就像被攔腰裁開的布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