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倔勁又上來了。
怎麼,這舊戒指的所屬轉移還要提前找你報備?
“他說要送你,你就收了?我不能給你戒指嗎?”情緒就像被火星點燃的幹草堆,從未消失,反而一直在心底的角落日益膨脹的陰暗冒出頭來,謝啟的話變得咄咄逼人,帶上火氣:“我給你手環你反倒要推三阻四?”
“聞絳你不能每次都——”極具存在感的風在一瞬間貼著地面向周圍擴開,違背自然定律的流向讓遠處一些還沒散去的學生駐足,開始往這裡的方向張望。
絕對不能在這種場合暴動到用出不受控的風刃,管不了太多,聞絳的聲音也迅速染上冷意:“謝啟。”
“——”
氣流一瞬間停滯,謝啟緊緊握住了拳頭,這還是頭一次聞絳對他的失控表現出這麼嚴厲的態度。
他像個填滿了東西的炸藥桶,又在引爆的前一瞬被兜頭澆了涼水,“更容易暴躁”,但也“更容易解決”,不知道是否該將其算作培育的成果,臨界邊緣已有不受控趨勢的風,在幾次呼吸之間,又悉數變得收斂、服帖。
“......行,行。”謝啟對自己的異能進行了某種近乎粗暴的精神蹂躪,他深吸一口氣,瞥開視線咬牙說:“我不會再為這種事和你吵了。”
跟聞絳吵什麼,他就應該直接解決別人。謝啟腦海裡滑過這個念頭,隨即意識到自己這麼說了做了,聞絳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在拿別人變相朝他施壓,說不定要真生氣跟自己吵起來,一下子就讓謝啟被自己的假想氣笑了。
他很快地收斂了笑,謝啟沉默了兩秒,把臉轉回來,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說:“走吧。”
聞絳看著他,也沒再多說什麼,從他旁邊走過,謝啟反倒心裡莫名一緊,上前拉住聞絳的手說:“你生氣了?”
情侶吵架,發生摩擦不也是常有的事嗎?也沒真鬧起來,不至於還要冷戰吧?
“沒有。”聞絳平靜地說,相處的日子久了,朋友間發生點摩擦也是常有的事,哪至於因為這種事冷戰,聞絳反問他:“你不是不想再提這事了嗎?”
“......嗯。”再提,他就真不知道結果會怎樣了,聞絳的態度,和手上傳來的真實體溫讓謝啟的精神平靜下來,而這種平靜又伴隨著一種淺淡的訴求與不滿足。
謝啟清楚讓精神變得更平靜的方法,比如說,讓聞絳再給他一個擁抱。
而聞絳依舊平靜地看著他,像很近的,可以用手捧起的潔白的雪。對方從不抗拒自己,不會甩開自己的手,但也只是在那裡站著,聞絳並不主動“靠近”他。
謝啟見過沉入愛河的人是什麼樣,雖然錢朗的表現看著總有些蠢和浮誇,和霍夏彤像對隨處無自覺放閃的笨蛋情侶,雖然他的父母擁有相當開放的愛欲分離的性觀念,但有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是不會騙人的。
謝啟有時會有種自己沉浸在一場荒誕又甜蜜的美夢裡的錯覺,一些微小的異樣提醒著他有什麼事不對,透露著古怪,可謝啟的潛意識又說:你尚未做好醒來的準備。
所以這些異樣又被有意無意地給忽視,易碎的夢在期盼下得到延長,謝啟摩擦了一下聞絳的手腕,連他自己大概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相信你,所以別......”
只要別玩得太過,別壓到最後的線,他就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話淤堵在喉嚨裡,還是沒能說出口,謝啟最後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再因為這種事和你吵架了。”
聞絳眨了下眼睛,像看著那種鬧別扭的小孩,反過來提醒謝啟:“你總憋著,容易積攢到超負荷。”
歷史上採取強行壓迫法對高階能力者進行精神鎮壓,意圖培育一支最聽話的軍隊,其結果往往是讓能力者的精神壓力成為一個越撐越大的水球,表面看著非常穩定,實則總有一天就會面臨崩潰,然後“砰——”,釀成慘案,這是初中歷史課就學過的知識。
想讓異能變得穩定,果然是個漫長的課題,這樣子陰晴不定不是個辦法,肯定還是不要總沒頭沒尾地吵起來,然後沒頭沒尾地暴動最好,但憋著又怕人調理不過來,還好謝家會給謝啟定期做精神穩定檢查,不然這不就和用偏方賭博一樣。
“試試也行,”聞絳最後跟謝啟說,“覺得忍不住了提前說。”
他邊說邊抽出自己的手,謝啟的指腹擦過那枚小小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