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從旁人的面部表情,肢體動作裡獲取大量資訊,每一秒都在判斷對方背後的情感成因,擱在日常生活裡本就是弊端更多,白白勞耗心神,他對別人的隱私也沒有那麼強的窺探掌控欲,像謝啟也不愛用異能不停地聽周遭動靜。
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若在這方面濫用異能,人很容易越陷越深,生活必然會受到大幅度的影響,等興奮、狂熱、無聊、無趣、苦悶、怨懟、焦躁、懷疑,諸如此類的情緒滋生後,人就會像被淤泥纏住,想再從中抽離反而不易。
聞絳的指導老師很欣賞學生在這方面的觀念,還曾頗為刻薄的評價過,若擁有頂級的生活系異能,卻因此把生活過得一團糟,那活得倒挺像一出諷刺感極強的戲劇。
回歸當下,其實不到必要時刻,聞絳依舊不會用異能去輔助判斷林巡的真實想法,只是提醒對方自己有最後的兜底手段。
那麼為了公平起見——林巡當然也該擁有這樣的兜底。
“手環記錄了我使用異能的時間段和能力值,這個做不了假。”聞絳用吸管緩緩攪動杯中的冰塊,讓冰塊發出些碰撞輕響,林巡的視線伴著聲音停在聞絳的指尖。
心跳沒有恢複,完全不因意志而改變,說實話,林巡現在感覺不太好,話題的節奏正在一點點的往聞絳那邊傾斜,而他居然毫無表示,只幹坐在這裡看聞絳用手轉動一截吸管。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林巡又想去看聞絳的手腕了。
聞絳的手停住,接著人輕輕笑起來,之前在玻爾酒店的時候,林巡就沒頭沒尾地問過自己在沒在用異能,結合現狀來看,擁有很強感知力的他看不出自己的異能使用情況,並且很在意這點。
在意,往往意味著把柄。
“你剛才就在看我的手環。”指出林巡先前輕微移開的視線,聞絳漫不經心道,“很好奇?要不要猜猜看異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的?”
“......你能隨便猜關於我的事,我卻只能猜你的異能嗎?”林巡調侃道,視線終於滑過聞絳的指甲,落向對方身前的桌面。
聞絳在用異能隱晦地朝他施壓......是嗎?自己剛才不願移開視線,所以應該是的,但自己感受到的異能痕跡卻如空氣般飄渺,這對林巡是非常奇妙的,相當“正常”的體驗——他正在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樣,不是透過異能的痕跡來判斷一個人的異能發動與否,而是更加浮於表面的感受。
“......是不是對我限制太大了?”林巡笑著討價還價道,同時試圖尋覓一個最穩妥的視線落腳點。
“我可以只猜跟今天有關的事。”在天平的一端加上新的砝碼,聞絳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全然不在乎林巡的心理活動。
他抬起雙手,在面前輕而幹脆地拍了一下,鼓掌的聲音不大,只在他們這桌聽著很清楚,林巡的注意力下意識跟著聲音收束,進而和聞絳對上視線。
......嘖。林巡在心裡咋舌,視線幾乎固定在聞絳臉上。
但那種被明確攥住的感覺又很快消失,聞絳的嘴角掛著很淡的弧度,允許了對方移開視線,可是他給林巡的感覺,依舊與平時稍有不同。
他好像在給林巡出一份考卷,現在的聞絳,究竟是已經徹底關閉了異能,還是將能力值降到了不會影響視線的程度,又或者能力值沒有變化,只是單純地主動不去左右別人的注視了?林巡無法從對方身上得答案。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要是能簡單地透過“強制注視”這種淺顯的異常來察覺異能的存在,這就不能算作一場合格的遊戲,“讓你猜具體的能力數值,有些太不公平了,”聞絳看著林巡說,“你可以只猜我從進店到現在,每次使用異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玩嗎?”
他語氣的尾調略微上揚,像帶著把小小的尾鈎,林巡的心跳又稍微變快了些,明明眼前的還是那張熟悉的臉,林巡卻覺得此時的聞絳,眼角眉梢皆流露出些更加豔麗的,讓自己難以移開的色彩來。
......沒有酒店那時候嚴重。
彷彿能感受到非常淺淡的,隱隱約約的痕跡,又似乎一切皆與對方進店前別無二致,這種痕跡究竟是仍在使用異能的證明,還是剛才被鎖住視線時殘留的餘韻,亦或都是自己的錯覺?
聞絳現在,究竟是否在用異能,是否在“表演”呢?
獵物來回踱步,最後猶豫著朝陷阱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