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面朝牆,“窗戶外面有小鳥嗎?”
沈敘白看了眼窗外,在鐵欄杆上落著兩只雲雀,他回答,“是有兩只小鳥,怎麼了?”
“他們是不是餓了,一直叫個不停。”
“那你要問他們吃的嗎?”
“我看不見他們在哪。”
“我給你指路。”
沈敘白平和地看著他的後背,顧瞎子抬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空氣樣式的麵包讓這個動作更加滑稽,沈敘白輕輕哼氣,“再猶豫它們就該飛走了。”
顧瞎子急忙爬起身,摸著床沿下床,連拖鞋都來不及踩,中間磕在沈敘白那張床的邊角上,疼得他“哎呦”一聲,雲雀撲稜稜飛走了。
顧瞎子微微張著嘴抬頭聽,神情落寞了兩分,“小白哥哥,它們是飛走了嗎?”
沈敘白笑著說,“沒事,明年春天還會再飛回來。”
“明年春天長什麼樣子?”
“我不知道,這要你自己去看。”
“我看不見。”
“等你看見的時候,就是春天。”
“那春天也不是那麼美。”顧瞎子說。
他轉身看著搬空的床板,眼睛裡溢位的眼淚浸潤了整個眼眶,沈敘白離開的時候他看清楚了背影但沒有看清楚正臉,他在後面追了兩步就被保鏢攔下,眼睛哭淚一般往外冒血。
沈敘白搬回別墅內,阿姨還廚房忙活,陸溫裴和沈故之在看新聞,沈敘白一個人坐在陽臺曬太陽,很無趣,今天的天陽被寒氣浸透,照的人身上發寒。
沈敘白朝手心哈了一口氣,搓搓手掌盯著不遠處還未消融的一片雪,陸溫裴走進來給他腿上又裹了一條毯子,暖水袋被一併塞進他的手裡,“外面冷,回屋吧?”
沈敘白被凍得耳面發紅,說話間總是噴出一股熱氣,“不用了,就在這裡看一會兒好了。”
陸溫裴扯出來一個座椅,跟著坐在他身邊,沈敘白看了她一眼,“媽媽,春天是什麼?”
陸溫裴並不吃驚小孩子會問這個問題,但如果是沈敘白,她會吃驚,“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好奇。”
陸溫裴想了想,“春天嗎?”她沉吟片刻,道,“春天就是你覺得無比溫暖的時候,容易犯困也容易夢醒,還會覺得有點有心無力。但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這就是春天。”
沈敘白病懨懨地,“媽媽,夢醒了就不是春天了。”
此後他的話很少,輕易沒有人可以和他搭上腔,陸溫裴總是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時而會跪在他面前,神情卻是哀切地,“寶寶,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沒跟媽媽說?”
“沒有。”沈敘白不會給她眼神,回答也是平淡如一條直線,沒有跳動的時候,陸溫裴甚至覺得他那顆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幾次用手掌貼在他胸腔上試圖摸到心跳的振動。
沈敘白盯著她的眼睛,忽然落淚,“媽媽,春天什麼時候才會來?”
陸溫裴心一緊,心疼地抱著他,安撫他,可惜這些統統都只是無用功,沈敘白只是淚流,再沒有張開嘴回應過什麼。
很平靜的一天,這些都在一瞬間爆發了,沈敘白從輪椅上摔下來,他扶著樓梯間的欄杆,將自己的身體從二樓滾下至一樓。
剛開門的陸溫裴看到這一幕當場暈了過去,送去醫院的路上,除了醫生在耳邊呼叫,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沈敘白鼓膜被似乎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他聽到有人在喊“小白哥哥”,然後他永久地離開了春天。
控制不住的發抖和流淚,沈敘白慢慢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無端的脾氣和痛苦,沈故之說要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治病,也許這只是恐嚇。
沒想到沈故之真的安排人把他送進去,到一樓大廳的時候,從樓道飛跑出來一個“野猴子”,手上抄著掃帚說是自己的劍,哆哆嗦嗦比著自己的肚子捅下去,隨後撲騰兩下就躺在地板上“沒氣了”。
演技過於拙劣,沈敘白甚至都沒有看完就轉頭了,他被安排在一間小屋裡面,除了他自己和一張鐵床,此外什麼都沒有。
在這裡一天的事情就是吃飯和看著窗外發呆,以及每日必要的康複訓練,從一開始的毫無知覺到現在的能蜷縮腳趾,這一路的苦只有沈敘白親身體會過。
他在精神病院發了一年呆,腿也治好了。沈故之和陸溫裴來接他那天,他試著從輪椅站起來,腳步顫顫巍巍,陸溫裴想去扶他,沈故之攔著不讓。
最後摔了個狗吃屎,還是被沈故之抱上車,輪椅被收在後備箱內,他默不作聲,只有陸溫裴在抽泣,沈敘白溫和地看著陸溫裴,“媽媽,別哭了,我快學會走路了。”
這下陸溫裴哭的更起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