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和你們玩遊戲。”
梁景行沉默了一會兒,又重複一遍,“我不想和你們玩遊戲,我只想自己待一會兒。”
阿姨很生氣,她和小孩子做不到心比心一樣相互考慮,哪怕這個孩子可能只是想讓她輕松一點,不必每天每次都費勁找他。
梁景行剛被帶出花園,站在走廊旁的鄭星冉注意到他,也許是刻意等他出來。
他下意識垂頭躲避視線,餘光掃到梁知遠的背影,梁知遠正被另一個阿姨帶去書房,鄭星冉冷著臉走到他身邊,啪地扇了他一巴掌。
梁景行不吃勁,跌坐在石板路上,這一聲很脆亮,梁知遠也聽到了,他回頭看了一眼,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對阿姨說,“他是我弟弟嗎?”
阿姨說,“不是。”
梁知遠又問,“那為什麼他長得和我一樣?”
阿姨:“因為他嫉妒你的身份。”
梁知遠不理解“嫉妒”,他在梁家是天之驕子,享受所有人的尊敬和愛護,被愛澆灌出的孩子不懂世間的仇恨由何形成。
他將“嫉妒”理解為喜歡,說,“我想,我也嫉妒他。”
那天之後,梁景行再也沒有見過梁知遠,他和往常一樣去花園曬太陽,推開木門時嗅到了丙烯顏料的味道,由這種氣味打亂了花園的協調,梁景行的心跳的很快,他問,“有人嗎?”
花園很安靜,只有蝴蝶揮動翅膀的聲音,他和往常一樣找到那塊草坪,可惜他來晚了,有人捷足先登。
“你在做什麼?畫畫嗎?”梁景行看著和他長相一樣的哥哥。
梁知遠穿著淺色暗格襯衫和深色牛仔背帶褲,雙腿大喇喇岔開坐在草坪上,專注於眼前的畫板,“你是我弟弟嗎?”
梁景行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想,我不是。”
梁知遠點了一點月白在塗高光,平淡地反問,“他們說,我們長的一樣,是因為你嫉妒我。”他往梁景行的方向虛瞥了一眼,“但我不清楚,什麼是嫉妒,你又為什麼嫉妒我。”
梁景行有些不自在,對方像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即使有意和他平視說話聊天,他也覺得奇怪,但他想,和他一樣喜歡曬太陽的人不會差到哪裡去。
他大展手臂躺在草坪上,陽光將草坪裡的青草味和泥土味都曬了出來,他思考了許久,“你也不知道什麼是嫉妒,我沒有學過。你很聰明,連你都不知道嗎?”
話音剛落,他聽到刺啦一聲,那張半幹的畫擋住了他頭頂的陽光,他驚奇地問,“做什麼?”
“送給你。”梁知遠冷著臉一本正經地告訴他,“我覺得你經常來這裡肯定是喜歡這裡,所以就畫了一幅畫給你。”
梁景行接了,的確是很美的一幅畫,是花藤後的草坪,上面側躺著一個人,雖然只是背影,但他認出來了,那是他自己。
“為什麼要畫我?你經常在那裡看到我在花園曬太陽嗎?”梁景行問。
梁知遠搖頭,起身收拾自己的顏料和畫筆,“我不是在畫你,我在畫我自己。”
梁景行本想據理力爭,畫上的人分明就是他,並非梁知遠,但他考慮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身份,他想,如果他是梁知遠,大概也會羨慕有一個和自己長相一樣的人在享受自由。
梁知遠步子不大,走得也慢,有足夠的時間供梁景行拉回自己,梁景行拉上他手腕時,很認真地講,“我知道什麼是嫉妒了,嫉妒是你不能像我一樣曬太陽。”
梁知遠短暫笑了,“那我大概是嫉妒你。”
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梁景行好奇問他,“為什麼要答應媽媽學畫畫?”
梁知遠盯著手上的顏料看:“因為畫畫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儲存時間、讓時間停留在某個瞬間的方式。我要走了。”
他說完,梁景行也理所應當地鬆手放他離開,梁景行並不認可他的話,世界上不可能只有這一種辦法。
之後,梁知遠來花園的次數多了起來,七月的一個早晨,梁景行因為感冒頭疼沒有去,第二天正午時刻,他慢慢拖著身子像往常一樣曬太陽。
去花園的石板路不難走,但他走的極慢,直到門口,他都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梁知遠。
梁知遠看他沒有和自己問好的意思,就開口叫住他,“你沒看到我嗎?”
“啊?”梁景行才抬頭看他,“抱歉,我感冒了,腦袋很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