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宋知杳回宿舍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他不想感受到兩人的冷嘲熱諷和那種惡心眼神紮在身上的感覺。雖然他們的行為過激,但宋知杳還是能勉強理解他們的反應。好比一個潔癖患者和一個邋遢大王被安排到同一個宿舍,即便兩人可以在自己的位置安守一隅,但畢竟同在一個小小的空間,潔癖患者無意看到邋遢大王髒亂的位置會起雞皮疙瘩,對他各種不講究的行為反感;而邋遢大王會覺得潔癖患者矯情多事,在各方面都矯枉過正。
三觀不同的人本就不適合共處一室。所以,自己盡可能地遠離他們就好了,他本來就沒期待所有人的理解和接受,他早已學會習慣和消化別人異樣的眼光。
宋知杳上完課回來拿平板,準備在外面畫會兒畫。他剛收好東西想起來該給自己的白月影澆水了,便去陽臺準備給它澆點水,但他卻沒有在陽臺找到本應該安安靜靜坐在圍欄上看夕陽的白月影,宋知杳以為自己記錯了,又回自己位子上找,還是沒看到。他來來回回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那盆被他養得生機勃勃快要開花的白月影。
他站在宿舍中央,看著打遊戲的兩人,小聲問:“你們,有看到我的多肉嗎,之前一直放在陽臺的。”
沒有人回他。
宋知杳聲音大了些,“請問你們有看到我的多肉嗎?”
還是沒人回他。
宋知杳看向楊奧,喊他:“楊奧——”
“吵死了,沒看到!”楊奧惡聲惡氣地打斷他,滿臉嫌惡,嘲道:“你自己的東西不見了問我幹什麼,我又沒義務幫你保管!”
宋知杳像是被刺了下,每個關節處一顫。他又看向陳家和,盡量讓自己語氣聽起來示弱,繼續問:“陳家和,請問你看見我放在陽臺的多肉了嗎?”
陳家和飛快看了他一眼,說“沒有”,然後轉身背對著他。
宋知杳在他那一秒不到的視線中看到了他的心虛,驀地想到什麼,拉開門往樓下跑去。
他在樓下的灌木叢裡找到了自己的白月影。
淺綠色的陶瓷盆被摔得七零八碎,蓮花瓣的□□掉了好幾瓣,連著花苞的細長枝條也斷成了兩截。它們滿身泥汙,殘破不堪,可憐羸弱,像是被拋棄的玫瑰,即將枯萎在無人在意的角落。
宋知杳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呼吸變緩慢,肢體變僵,怔怔望著連泥土都被砸出一個小坑的地方失神了很久,接著慢吞吞地蹲下來,一點一點地撿回白月影的殘肢,捧在手心。
他看著它們發呆。
今天的天氣不好嗎,還是錦城晝夜溫差太大,所以太陽一下山就讓他感覺從頭到腳的冷。
胸腔像是被灌滿了腐蝕性的酸性液體,泡得他心髒一抽一抽地疼。這種疼向四周漫延,讓他的腿發麻,手發軟,喉口、鼻腔、眼睛也脹痛不已,有什麼東西逃命似的要跑出來,在困境裡掙紮求救。
宋知杳看著那小小的花蕾,想起昨天看它的時候,還滿懷著期待和欣喜向有太陽的地方伸展,似乎要將自己最美的樣子展現給世界看,可惜它現在再也無法盛開了。
宋知杳抱不到自己的愛情,就像他拼不好白月影殘缺的地方,也救不活這朵努力想要綻放的小花。
有雨滴落在他的手心,好似在替他補足今天應該喂養給白月影的水。
宋知杳抬頭,卻只見到深藍色的萬裡無雲的天空。
外面安靜了下來,只有偶爾的蟲鳴聲還在慶賀著燦爛的春天。
宿舍裡早已熄燈,宋知杳的位置卻透著微弱的光。
他緊合著下桌的遮光簾,沒有開臺燈,平板的亮度調得很低,影片裡因場景切換而變換的光落在他臉上,映出一張鋪滿濕痕的臉。
宋知杳躲在他的安全區,靜靜地看完了他的同□□情啟蒙電影——《暹羅之戀》。
他屈膝踩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腿,下巴枕在膝上,幾乎蜷成一團,以這麼個姿勢堅持了兩個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