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樓道裡的感應燈隨著腳步聲亮起,莫梁遠站在家門前,鑰匙在鎖孔前懸停了三秒才轉動,門鎖發出熟悉的咔噠聲,他還沒來得及推門,門扉就被人從裡面猛地拉開——
暖黃的燈光如潮水般湧出,沈星河站在光影交界處,發梢還帶著沐浴後的濕氣,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水光,他像是已經等了很久,幾乎是門口出現響動的同時就小跑了過來。
“哥。”這個單音節的稱呼被沈星河念得又輕又軟,尾音微微發顫。
下一秒,莫梁遠就被一股帶著雪松香氣的溫暖包裹,沈星河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力道大得幾乎讓他窒息,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慄。
莫梁遠僵在原地,雙手懸在半空,不知該往哪放。
沈星河的心跳透過相貼的胸膛傳來,又快又急,像是被困在籠中的雀鳥。
”......想你了。”
沈星河的聲音悶在他肩窩,呼吸間的熱氣透過單薄的t恤灼燒面板。
莫梁遠喉結滾動,終於慢慢抬手,掌心貼上對方清瘦的脊背,沈星河似乎更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然後才依依不捨地松開,眼角泛著可疑的紅。
“你的傷怎麼樣了?”沈星河問。
莫梁遠的脊背幾不可見的僵了一下,“早好了,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事。”
雖然這樣說了,沈星河還是非逼他脫了衣服好好檢查了一番,那些半個月前的淤青都消得差不多了,沈星河滿意的看著那片光潔的蜜色肌膚,趁莫梁遠不注意摸了一把硬邦邦的腹肌,被人抓了個現行。
“亂摸什麼”,莫梁遠換上家裡的衣服,他一路舟車勞頓,此刻又累又餓,“餓死了,點個飯。”
沈星河搶過他的手機:“別點,排骨我都燉一下午了。”
莫梁遠被拉到餐桌旁坐下,看著沈星河忙裡忙外,從廚房裡端出幾道像模像樣的家常菜,紅燒排骨的醬汁泛著琥珀色的光澤,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嘗嘗?”沈星河夾了塊排骨放到他碗裡。
排骨入口的瞬間,熟悉的味道讓莫梁遠愣了一下,記憶一下被拉回那張樹蔭下的小餐桌。
他抬頭,對上沈星河期待的目光:“....還不錯,什麼時候學的?”
“奶奶去世之前的某個暑假,她教我的”,沈星河笑眼彎彎,“她說會做飯的話,以後不管混成什麼樣總不至於餓死。”
第一次聽沈星河提起許老太去世的事,莫梁遠沒忍住多問了幾句:“你那時候一個人在乾寧……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大學很有意思,有很多很厲害的人,我每次放假都會回去看奶奶,我其實希望能把奶奶接過去,但是她在那條巷子裡長大,也在那條巷子裡養大了爸爸和我,她離不開那裡……”
沈星河對大學生活一帶而過,卻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莫梁遠離開之後沉水巷發生的事,比如那條大肥狗晚年得了肺水腫後突然失蹤,比如劉明家裡祖墳冒青煙高考那次居然超過三本線近二十分,比如因為劉唸的舉報那片隱秘的紅燈區因為被查封了。
莫梁遠安靜的聽著,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沈星河開合的唇上,那兩片淡色的唇瓣沾了油光,在燈光下泛著濕潤的色澤。
民宿走廊的那幕畫面突然闖入腦海。
莫梁遠的筷子頓了頓,突然猛地低下頭扒飯。
夜色漸深,兩人一別多日,沈星河連藉口都懶得找,洗完澡之後就大搖大擺進了隔壁房間,床上的人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那套貴的不行的真絲睡衣放著不穿,他非要穿莫梁遠的舊t恤,寬大的領口露出一截鎖骨,兩條細腿更是白得晃眼。沈星河今天特別興奮,上了床之後還有說不完的話,莫梁遠聽著聽著就開始眼皮打架,回答的話越來越簡短,後面甚至變成了模糊的鼻音。
“哥”,沈星河的嗓音低下來,“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嗯。”莫梁遠聞著他身上飄來的沐浴露香氣,意識已經慢慢飄遠。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嘗試收集證據,四年前樂康暉出獄的時候我去找過他……”
剛剛還睡眼惺忪的人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
”誰讓你查的?!”
動作太急牽動頸椎傷勢,一陣銳痛從後腦竄到指尖,莫梁遠沒忍住伸手扶了一下脖子,黑暗中也能看到他黑眸裡燃燒的怒火:”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為什麼又要攪進去!”
沈星河也跟著坐起身:“可我不想讓你揹著那些,雖然已經……”
“沒有什麼雖然!”莫梁遠已經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火,他幾乎是在呵斥沈星河,“你為什麼不聽話?你如果真覺得抱歉就給我離那個人渣遠一點!不然我會覺得自己過去七年是餵了狗!”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
這道在經年的歲月裡變得堅硬無比的瘡疤被毫無準備的撕開,血淋淋的攤開在面前。
沈星河臉一下子就白了,整個人都僵在原地,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出他瞬間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唇瓣。
莫梁遠剛說完就後悔了,如今看著他這副模樣,胸口更是疼得厲害,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