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是雲,月是月,雲如何努力終究變不成月。
沈望叔踩著自己長長的影子,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沈二的院前,掙紮片刻,咬緊牙根,一鼓作氣走了進去。
站在門前,正欲敲門,聽見屋內傳來他二姐房裡丫頭的聲音:“小姐,今日鬧這麼一出,家主還會將鋪子交給你打理嗎?”
他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
聽見他二姐激動道:“不給我難道要給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麼?”
繼而冷哼一聲,嘲諷道:“再者說,我今日鬧這麼一出,你以為沈長青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生兒子成斷袖?
想必他現在正忙著張羅給沈望叔的親事,他這一忙,沈望叔再一鬧,到最後這沈府的鋪子落到誰手裡還未可知……”
“小姐英明!
只是沈三公子斷袖一說,不過都是些風言風語,家主當真會信嗎?”
“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風波夠大,迫於壓力,沈長青也必定會有所為,你明日就去各個說書鋪子和茶館,讓他們好好說道說道那《紅顏啟示錄》。”
“是……可這沈三公子,我們該如何是好?”
他二姐沉默片刻,冷冷道:“且看且說,若是必要,讓他消失也未嘗不可。”
沈望叔僵硬的手臂在聽見這最後一句話,直直落下去。
這暮春的夜晚,卻讓他覺得比寒冬臘月的風霜還要冷,一顆心仿若停止流動。
他原地站了片刻,反應過來慌不擇路的逃了,剛出院子便狠狠摔了一跤,鞋襪掉了一隻,披著的外袍也一併甩落在地。
顧不得身上的疼和袍子,穿著裡衣直沖沖的往前跑,眼睛紅的看不清前路。
他死死咬著牙根,偏生不肯讓那滴眼淚掉下來。
沈望叔!
你他孃的也太沒用了些!
整天除了闖禍就是哭爹喊娘!
你他孃的能幹什麼?!
活該你沒人疼!
活該沒人想讓你好過!!
你怎麼能活的這麼心安理得?
你如何能活的如此瀟灑?
真該死啊。
他越跑越慢,氣喘聲越來越大。
眼前模糊一片,眼底盡是茫然。
沈望叔,你到底為什麼活著?
到底是為什麼呢?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少爺?”
他抬起眼,眸中的淚順勢掉下來,也讓他看清了來者。
裴行山一身白衣,身後如水的月輝灑在他身上,為他披上一件無形的聖衣,五官半明半暗,眸子深邃,仿若聖人下凡。
但此刻的聖人眼裡,只有對他這個凡人的關心。
沈望叔呆呆看著他朝自己走來,紅著眼問:“你怎麼在這?”
“我路上碰見沈小灣,見他和常大夫並行,詢問得知少爺你身體不適,心中關切便來看看,只是少爺你……”
“裴行山。”沈望叔忽然出聲打斷他,聲音沙啞得可憐:“裴行山,你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你別讓我回去,我不能回去……”
裴行山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人,白淨的臉上布滿淚痕,眼眶泛著令人心疼的紅,眼底滿是信任,換作任何一個人,此刻都絕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