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粗略瞟了一眼兩小廝拉著的男人,不免懷疑:“沈三,你該不會真看上他了吧?這黑不溜秋的,你眼神今兒也壞了?”
沈望叔面無表情轉向他,腿剛抬到一半,許東林未蔔先知的跑了,在前邊笑得跟傻子似的。
“說笑呢麼,怎麼還當真了?”
沈望叔瞥了一眼木板之上的人,道:“好歹是個人命,要是咱倆也不管,落李王八手裡,過兩日估計只能是個蚊蟲啃咬的屍體。
“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權當渡佛了吧。”
許東林小聲嘀咕:“死就死了,一個小小侍從而已嘛……”
沈望叔皺了皺眉,問:“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只是我的扇子怎麼辦?還有你的玉,那不是你娘留給你的麼?”
沈望叔不太在意:“找個機會要回來就是了,至於你的扇子,改日我找呂老頭重新給你寫一個還不成麼?”
“成成成,給我寫上‘世間絕色,古今無雙’啊!”
“寫‘許家小六,二傻一個’。”
“嘿!”
裴行山意識模模糊糊,兩眼勉強睜開一絲縫隙,看見湛藍的天際,飄著幾絲白雲,幹淨澄澈一如他的衣衫,耀眼明亮。
那雙眼睛是清潭下潔白的玉石。
亮得發白的太陽是他的心髒,善良且溫暖。
從他見到沈望叔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好人。
世間少有的好人。
耳邊聲音一會近一會遠,他清楚的從中辨出他的聲音,清朗如同山谷溪流,悅耳極了。
沈望叔這三個字從他抓住他的那一刻起,就嵌進了他的心上。
……
裴行山一睜開眼,看清眼前的木質房梁,目光恢複清明。
正欲起身,一道聲音從旁邊悠悠傳來:“誒,躺好啊,剛花了大價錢擦的藥,別動沒了。”
他一聽這話,身子僵住,連動也不敢動,小心翼翼的躺好,眼睛往一旁看去,卻只瞧見一塊長袍衣角。
他猶豫片刻,聲音喑啞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沈望叔立刻放下茶盞,杯底和桌面磕出一聲脆響:“停,到此為止,下面的話不用說。”
朝他走近,站在他面前,將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後停在他一雙漆黑的眼仁上,點點頭:“能喘氣了就行,你近來就躺著館裡養病,等能下地了就回家找你娘去。”
裴行山第一回看清他的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他再回神,沈望叔離他只有兩拳遠,兩人離得極近。
他能看清他被陽光照的幾近透明的臉龐,有如清潭一般明亮的眼睛,水潤的唇一張一合:“然後,你就當沒見過我,懂麼?”
他卻只能愣愣問:“為何?”
眼前的精緻公子眉頭一蹙,整張臉登時生動起來,即便說出來的話並不好聽:“你就當我閑的沒事幹行麼?”
“可我……”
“打住!小爺不需要你報恩,我府裡也不需要人,你,養好傷,回家去,明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