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章注意到他的樣子,不悅道:“你有屁就放。”
於是傅雲生走近,對著報紙端詳,說道:“這兩個人我好像見過。”
“胡說!”傅成章訓斥道:“這位太太和小公子,又不常在交際場上走動,你什麼時候見過?”
傅雲生慎重起來,拿起報紙仔細看。那訃告寫著「寒門不幸,元配秦夫人疾終」,去世的日期赫然是在三天之前。
照片下面印著一行小字:於氏秦夫人遺像。
這張臉傅雲生的確見過,並且印象深刻。
但他不敢說死,只道:“莫非天底下竟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傅成章沉聲問他:“你在何處見過?”
傅雲生閉眼,深吸一口氣:“火車上。”
四下俱都不言語了。傅雲生說「火車上」,那自然就是跟寧浦鐵路的肆叄爆炸案有關。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火車上」了。
之前傅雲生病著的那段日子,傅成章看過他幾次,但卻沒有提起肆叄爆炸案,全家上下也對此禁口。
他嘴巴動了動,傅成章卻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那豹子一樣的臉陰晴不定,良久說:“你跟我到書房來。”
傅雲生跟著傅成章去了書房。書房外有四名警衛站崗,馮寶敬親自把著門。
見這陣仗,傅雲生有些咋舌,不知這位「秦夫人」何許人也,竟然讓傅司令如此鄭重。
傅成章一手撐著大書桌,手裡夾著一隻沒點燃的雪茄煙,問:“怎麼回事?”
傅雲生略略清嗓,便把那日在寧西車站遇到皮猴子撒潑,在火車上又跟他家僕人起沖突,林副官差點拔槍動手,後來是秦夫人出面制止的事都說了一遍。
傅雲生說:“那日我能從火車上逃脫,實在是僥幸中的僥幸。跟著我的林副官,還有那幾個警衛兵,哪個不是警覺又謹慎的人?
他們都沒能逃脫,秦夫人一介女流還帶著孩子,如何躲得過?我想他們是早就葬身火海了。何故又發出三天前因病亡故的訃告來呢?”
傅成章深深看了傅雲生一眼,露出一貫的兇煞模樣。傅成章自己不覺,卻把傅雲生看得有些冷。
少時,傅成章抽出洋火劃燃了一根,低頭點雪茄煙:“可能他們也是機緣巧合,提前從火車上下來了。這位太太……你知道她是什麼身份?”
傅雲生記得訃告的落款是「鴻文哀告」。
聽傅成章這麼問,瞬間反應過來,於是輕輕吐了個字:“於?”
傅成章點一點頭。於翰是新京政府新近任命的南省主席,鴻文是他的字。
傅雲心下生了然,無怪乎傅成章如此緊張。這個人與傅司令是大有糾葛。若是傅家人摻和進去,不免瓜田李下。
馮寶敬曾說過,他按照傅成章吩咐,向問起的親朋好友稱傅雲生因身體不適提前下車回寧,所以躲過一劫。
知情人都封了口,此事就這樣按下不提。不然真鬧起來,傅雲生如何說得清?
怕不是還要一頂帽子扣到傅成章頭上。
寧浦線火車爆炸後又發生側翻,一時死傷無數,一等車廂更是無人生還,除去傅雲生這一個漏網之魚。
死人雖不會說話,但出發前站臺上也該有人瞧見過這對母子,如何能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