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薔薇美人
7.薔薇美人
在寧城租界中，薔薇飯店是一處極繁華、極熱鬧的所在。
這是一棟三層的西洋建築，白色的大理石外牆和樹立的一排羅馬柱顯出高大與華麗。
店門口的一邊是永不熄滅的霓虹燈和穿著紅黑制服的門童，另一邊的青巖江緩緩流動、沉靜安詳，一江之隔的街道小巷陷在黑暗中，彷彿不存在一般。傅雲生穿過叮鈴作響的旋轉門，好似進入了另一個天堂的世界。
穿過一樓的前廳，就是薔薇飯店的舞池。
東側的西洋樂隊演奏著一曲輕松愉快的音樂，舞池中衣香鬢影、花團錦簇。
傅雲生一眼望過去，滿眼盛裝的少女少婦，那些穿西裝的男人們，卻是很少有模樣周正、氣味清爽的，不由得在心裡替這些女子不值。
傅雲生把帽子摘下來，一名西崽迎上來接去了。
他正待要問話，就聽到一聲爽朗的笑：“三少！叫我好等。”
傅雲生轉頭看，正是丁玫。
他心裡雖然詫異，但面含著笑：“密斯丁，今晚真是熱鬧啊。”
丁玫穿著一套玫紅色鑲水鑽滾邊的無袖旗袍，和著香粉的氣味，嫋嫋婷婷地飄過來。
她打量著傅雲生，稱贊道：“三少今天這身打扮，實在稱得上是薔薇飯店裡頭一等的漂亮人物，把滿屋子這些男子都比下去了。”
“何止是男子，我看是把女子們也都比下去了。”旁邊有人接話，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跟了過來，站在丁玫身邊，應該是丁玫的臨時舞伴。
丁玫抿著嘴笑，向傅雲生介紹：“三少，這位密斯托邢，我想你們是認得的。”
傅雲生一時間沒認出來，丁玫笑道：“三少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位是大寧報社的邢逢年主編。”
邢逢年的個子和傅雲生一般高，肩膀倒是要寬闊些，身板也不像傅雲生那樣薄，看起來健康許多。
他是個圓臉，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臉上顯出笑眯眯的樣子。
傅雲生恍惚記得跟這位邢主編碰過面，便點了一點頭。
邢逢年笑道：“三少朋友太多，一時間想不起來也很正常。況且這樣的場合我來得少，其實也算是生面孔哩。”
傅雲生也笑，笑容卻是很敷衍的：“邢主編說的很對，像我這樣無所事事的紈絝，自然是終日混跡在跳舞場上了，和鋼筆墨水是打不了交道。”
邢逢年還要再說，傅雲生已經轉了話頭，向丁玫伸出一隻手：“密斯丁今天一個人來的嗎？可否請你舞一曲？”
丁玫自然說好。恰好這時樂隊新奏了一支曲子，傅雲生向邢逢年點頭示意，挽著丁玫的手下舞池去了。
兩位都是個中老手，頭一次在一起跳舞，竟也配合得十分默契。
腳下舞著，也不耽誤聊天，有一搭沒一搭說了很多不相幹的話，傅雲生忽問道：“怎麼不見黃四爺陪著丁小姐來？”
丁玫伸手在傅雲生肩膀上輕拍了一下，說道：“三少可別胡說！這幾日黃府上有喜事，怎麼得空來這裡玩！”
“什麼喜事？”傅雲生露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丁玫呀了一聲，怪道：“三少，你們是親戚，竟還不知道嗎？黃府上新添了一位姨太太呢！”
傅雲生一怔，搖頭道：“我真的並不知道。不知是個什麼樣的新姨太太？”
丁玫微微噘嘴：“是了。你們男子是中意狡兔三窟的，新成了一個家，滿城的人都知道了，單單瞞著自己家裡人。這位新姨太太，聽說是一位女明星咧！”
傅雲生打量丁玫的樣子，算是有些明白。原來黃孟春有了新歡就丟開了舊愛，丁玫心裡不快，便大肆地交際起來。
她在黃孟春身上是花了十二分心思，自以為在他心裡有些分量，熬了這幾年，總該有個結果，卻被別的女子捷足先登。
傅雲生琢磨她這幾日對自己殷勤奉承，不知幾分是想尋覓新的金主，幾分是在賭氣的意思。而自己今日出來，也是生著傅太太和黃孟春的氣，正是一拍即合。
想到這裡，傅雲生便懶得再做戲，松開手去，舞也不想跳了，邀丁玫去餐廳裡坐一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