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骨手在阿清身邊三寸處攀出,阿清眼眸一緊,不知自己是不是應當害怕,眉心皺在一起,兀地又吐出一口血。
身後符紙微光,是徐微垣也被困在這裡。
“上古遺存怎會在這一小鎮中?解裡塵,你到底為何而來!”
徐微垣手中馭符不斷,身邊白骨在符紙下開裂,但更大的壓力來自於古陣。他一生專精符籙,對陣法瞭解卻不多。不過,據典籍記載,上古陣法散落六界各處,據傳是幾千年前上仙所到之處留下的印記,因為刻文為古字所以極難解讀,所以往往伴隨難以預料的危險。
“我哪知道!”解裡塵單膝跪地,鮮紅的衣擺在在陣中飛揚,五指一抓,須臾白骨全然朝一個方向爬去,那裡的刻紋最薄弱,很快被抓開一條裂縫。至於他為何而來——跟徐微垣又有什麼關系!
六芒更盛,承重感如萬山壓頂自上而下,徐微垣與解裡塵兩人同時被架住雙腿,長靴陷入泥土中,一旁阿清拿手捂住口鼻,頭暈目眩,氣息顫得厲害,直直跪下去。
解裡塵一手拎阿清,一手馭白骨,空出的眼神瞥一眼徐微垣,見對方也跟過來,便極速往那缺口處掠去——
無數白骨破土而出,為幾人開路。
身後,金光恍若一巨掌,高高懸在六仙像之上,蓄力向三人的方向壓下來!
“快走!”
解裡塵下意識沖徐微垣喊,徐微垣跟在最後,踏符的腳尖一頓,隨即身形飛轉,借力向前,在兩人之前踏出這古陣。
“轟——”
骨頭的碎屑漫天紛飛。
解裡塵落定。
而就在兩人踏出古陣的這麼一瞬間,身後的聲音消失了,連同刻紋、仙像上的光芒一同,若不是那地上的骨屑,沒人會知道方才這裡有多麼險急。
他負手站起來,看向先前鹿鳴的方向,手中捏了個尋信訣,像那處擲去。
徐微垣也送了張符。
“我記得六大仙宗內,江北的艮簿宗專事陣法。”
“怎麼,你想說這是艮簿宗做的?” 徐微垣站在不遠處,許久才開口,“你慣會離間。”
解裡塵像是不解,看他許久,終於明白了什麼般笑一聲。
“我知我在你心裡做什麼都是錯的。”
“這汝饒鎮之事,你第一個懷疑到我身上,也是合理。”
他的目光掃過方才那片空地,突然往空中一點。徐微垣也順著那道目光看過去,什麼也沒看著。
——天邊的裂口微微收攏。
風浪平息。
徐微垣不語,目光停在解裡塵身上卻沒有挪開。兩人分別五十年,若真要算起來,應當是三百年。這三百年來解裡塵變了很多,那雙眼睛依舊勾人,可三百年前那裡面索求過很多東西,修為、術法、糕點、勝負……他的喜歡;那雙眼逞能、狡詐、促狹,有不甘,會妒忌,爭強好勝,三百年後那裡面的東西煙消雲散,所欲無求,深處只剩一片笑意。
三百年後兩人只見了兩面,頭一次大打出手,第二次針鋒相對。
徐微垣想,他要的不應當是這樣:“……你不能好好說話?”
解裡塵的尋信訣並無收獲,他將目光收回來:“我說話一向心平氣和,好言好語,阿清,你說是麼?”
“……阿清?”
兩人說話間,阿清唇角泛血靠在山石上,面色慘白,已經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