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石道似乎仍在運動。兩人站在牆之後,等那陣聲音過去,再往後便是死墳一般的安靜。
阿清呼吸剋制,求生本能激他逃跑,身體卻受不住這負荷,現下調整呼吸尚且艱難,更何況還在這樣小的地方。
須臾,只聽身後解裡塵的聲音降下:“走!”
下一秒,兩人眼前金光乍起,阿清只覺得後背有一股力將他推至前方,他順勢邁腿,再回神時面前那堵牆已經不複存在,兩人重新站在一條長道中央,這裡不如方才那樣狹窄,高與寬皆是方才的兩倍。
出來的一瞬間耳邊又是石牆收攏的轟鳴,幾息之後轟鳴聲在腦海中退去,像一陣潮水,再要去聽時只覺得遠在天邊。阿清轉頭去看兩人待過的那塊地,只見一個石龕一般的地方,也只是堪堪容得下兩個成年男子。
解裡塵重新點燃火摺子。
洞中潮濕,隱隱有微風。
阿清緊繃了一路的臉終於鬆了些:“有風?”
解裡塵順著風向走去。
又一次,身後阿清踩著碎步跟上他。
“你,你方才……”解裡塵不經意一瞥,只見阿清眼中閃了寸光,小心翼翼的樣子,“如何知道這裡有路?”
這小東西這是在……開心?
解裡塵多看了兩眼,又將目光轉開去:“我們從那石堂走出來時那路與我來時不同,因此我便猜是與經緯之術相關的陣法,陣內佈局可隨做陣之人心念更易。”
“讓你來回變方向,便是在找兩條道路相接的節點。”眼前一道微光,阿清的眼睛亮了亮。解裡塵繼續道,“與先前在醫館的感覺一樣,做這陣法之人並不精通陣術,才有了這樣多破綻,連石道變動的聲音都沒有掩。”
可看這陣仗,起碼是分神二境者才能做出此等移山易道之術。
兩人面前微光漸漸充盈,解裡塵甩滅火摺子,同阿清一道踏上臺階,洞口之外一片綠意盎然。
他猜得不錯,將他困在山內之人只會更變石道的位置,卻無法堵掉真正的出口。
意欲為何呢?
他站在洞口石階上,看阿清捂著肩走出去。阿清腳步有些急,像是急著要擺脫這山內狹隘。山風拂過,一陣濕冷,這地方是一個山脊下陷之地,四面山崖高高聳起,地上是一片人工開鑿的廢墟,植被覆蓋,像是已被荒廢了幾十年。
這不是他來時的六龕祠。
阿清的身形渺小,站在山間,現下正一面踩著碎石一面喘氣,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上解裡塵的目光,指尖攥了袍子,複又走回來。
“你……你不走嗎?”
解裡塵掃過腳下那片廢墟,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阿清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但你看,”他說著沿方才的路走了幾步,往地上一指,“這裡有六龕祠的字,祠堂應當在不遠處。”
解裡塵走過去,地上多是一些碎瓦亂瓷,廢墟的主體還是幾道大牆。從顏色上看原先也是有白粉刷過,如今被蕨植爬滿,殘垣滲黑,隨處可見裂縫。
阿清撿起一塊碎瓦,他其實沒讀過書,只是先前在窯子裡什麼都學一些,此時認起字來頗為勉強:“觀世音……妙……仙,玄真年五百……二十三,竟已經是三四百年前的東西了。”
這法號解裡塵也在來時的祠堂正堂中見過:“那位妙法觀音上仙?你們這鎮子裡的人都信他?”
阿清眼裡茫然,不確定道:“賈老夫人有信的,但不知是不是這位上仙,怎麼了?”
“無事。”解裡塵也走下去,目光看了圈,這地方山崖高聳,像是被刀鋒削過一般,上面有人為鑿開的痕跡,卻不知是什麼圖形。饒是解裡塵眼尖,在角落裡找到一條小徑,隔空沖阿清指了方向,“走吧。”
青草叢生,像是別有生機,這六墳山還有這種地方?
兩人從小徑處走出去。
小徑之外別有洞天。
這是一片寬闊的崖底,較方才那片要更大一圈,六面環山,而單是這點並不足以讓人驚異——
六面山體皆被削開一半,六尊巨像嵌入山體,即使風吹日曬,青苔滿覆,仍能看出,這是幾百年前仙學正統興盛之時,六位仙尊得半身像。
阿清的眼睛也微微睜大了。
這才是六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