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第 8 章
“徐微垣”這三個字讓阿清的面色微不可聞地變了變,隨即不等他反應,對面那人臉色一沉,面容肅殺,十指迅速結印,一道符光攜帶著狂風便是劈頭蓋下——
轟!!
勁風擦著他的臉,如刀鋒銼血般舔過身側,四周空氣驟然爆裂,與解裡塵先前所下的禁制鏗然相擊,咒文涓流,空靈的嗡鳴從兩人周身蕩開,與此同時以幾人為中心的黃土直直被掀開數丈,竟是因這符光龜裂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殺意磅礴。
阿清原本就體力不支,如此被這疾風逼得向後猛退,正要跌倒的一剎那腰際被一道力撐住,只見解裡塵身形不動,扣著他的手將他往懷中一拉,下一刻疾風在兩人身後生生扭轉方向,金光閃烈,比方才更猛烈的風刃從身後急嘯而出,金鳴當空,徑直向那三人方向墜下去!
“解、裡、塵!”
這三個字經徐微垣之口似乎因怒極而微微發抖,他壓下那絲旁人察覺不到的悸動,腳步一轉,抽身擋在林鶴須與程川身前,雙手一揮——攏袖的瞬間符籙一字排開,霎時,三丈高的符文將兩班人馬隔距兩岸,可設想中的猛擊並沒有到來,風刃在即將到達前“呼”地一聲散開,竟只是障眼法——可瀕臨爆裂的符籙施展不出,眼見就要傷及自身!
徐微垣猝然收手。
——還是晚了。
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下來,很快凝成一道黯疤。他恍若無覺地一甩手,眼底沉沉威壓,是上位者常有的習慣。
“微垣!”林鶴須一聽“解裡塵”三個字也頓時明白了什麼,手腕一翻執劍上前,青光洩柄而出,很快將三人籠絡其間。
“解裡塵,有老夫在,你休想傷他們一分一毫!”
他手上的是柄絕世好劍,此劍名為“泊鸞”,通體箔青如山中翡翠,七十年前鑄成此劍後他修為大漲,才發現比起用劍,他的天賦更在於鑄劍。可面前的青年見他拔劍卻不動聲色,眼神淡薄地一瞥,顯然是沒把他放心上。
林鶴須面上正色,心底卻暗暗驚異,五十年前他原本做好了要被屠門的準備,未曾想殺了整月的解裡塵突然停了,從此銷聲匿跡,只偶爾幾次現身。
事實上,往前推至三百年,林鶴須也只見過解裡塵一次。那時他正在研究泊鸞的鑄法,邀了徐微垣幫忙。與後來殺穿仙宗各派的魔頭上仙相比,彼時的解裡塵要年輕許多,同徐微垣一道拜訪時也正襟危坐,最多是少年的百無聊賴,也看不出心性殘暴的樣子。他林鶴須那時也只同解裡塵說過幾句話,是什麼來著——
“‘解裡塵’?是……西南白胥宗解老的小兒子?”
跪坐對蒲的少年正給自己倒茶,聞言手上慢了些:“不是。”
“那是尹都解府的公子?哦!必定是是蓬萊萬姓宗的解氏長公子吧?先前老夫一直未能見著面……”
少年搖了搖頭,指腹摩挲一下杯壁,正要開口,卻被一旁的陸雲琛打斷:“就他還公子呢,師叔您別管他了,他就一個外門雜役非要吵著跟來,煩得很!”
——他那時還奇怪,徐微垣收徒向來是世家子弟天賦卓絕,所交親友也是各地有頭有臉的人物,此番竟帶了個沒有修為的子弟,倒不像他的性子。可畢竟不是自家子弟,很多事也不好多過問,於是林鶴須便也不再多交談,轉而去問其他人的日常修習。
想來,那句“不是”是解裡塵同他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徐……徐師叔,這這這……”
幾人各懷鬼胎,人皮之事似乎已被忘在腦後,正此時一個顫巍巍地聲音小心地冒出頭來,程川抱著他那把大劍,被方才的氣浪吹得灰頭土臉,一臉懵逼地看著劍拔弩張的幾人。
“我剛才遇到過他們,也是被那些人皮追的,他們不像壞人啊,許,許是誤會?”
徐微垣目光冷峻,那三個字似乎耗盡了他說話的興趣,聞言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解裡塵,手上符籙仍蓄勢待發,幾乎沒有人察覺到他的手腕在微微發抖。
程川見大人們都不說話,心下摸不著頭腦,四下張望一番看見了面色慘白的阿清,像是佐證了自己的說法:
“啊……阿清哥哥!你能不能跟他說別打了!師尊師叔,你們也不要打了,阿清哥哥受傷了,我們還是先出去再說吧?”
徐微垣好像這時才察覺到這裡還有第五個人。
他目光冰冷,神色微動,視線慢慢地落到那隻被解裡塵扣住的手腕上,一字一頓地:“凡人?”
凡人阿清頭上一陣威壓降下來,他只覺站著吃力,下意識攀上解裡塵的胳膊,薄唇動了動,卻繞過徐微垣:“你們……是仇家?”
他身子骨柔弱柳扶風,眼神卻警惕,讓徐微垣那句質問落了個空。徐微垣眉尖硬朗,平日裡看上去便是一副嚴厲的神情,此時更明晃晃能看出不滿。
然而,解裡塵只是對著幾人如臨大敵的樣子嘆息似地笑了,上下唇齒一碰,說出了一句讓在場幾人都驚掉下巴的話:
“是仇家,也是舊情人吶。”
話音未落,他不給人反應,左腳抬起,卻不是向前,而是狠狠地往一旁踩下去。
“咔嚓——”
這一腳足足用了他三成力,木片斷折的脆響在大霧中清晰可聞,在場幾人皆愣了愣,旋即徐微垣和林鶴須反應過來——解裡塵在他們之前就已經找到了陣眼,眼下是要破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