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噎了一聲,表情變得委屈巴巴,聲音裡雜了忿忿不平的意思:“是啊……我是玄霜宗弟子,此地有邪祟,我們師兄妹幾個先來此查探情況,沒成想剛進鎮子就遇到大霧……我們去陸郎中的屋裡待了會兒,結果……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師妹,師兄方才也在霧裡同我們走散了,現在還不知有沒有事……”
淚花泛上眼角,孩童的聲音嫩嫩的,忽略內容的話會讓人覺得是小哭包一個,倒也惹人憐惜。
阿清心下驚異,這孩子看上去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竟已經是個修士了嗎?男孩神情緊急,恐怕一行人皆已遇險,如此說來,那人皮就算是對修士也是極其危險的。可解裡塵出手時分明就是沒把這些人皮當回事。
解裡塵……到底是什麼人?
那小孩見二人不再往前,舒了一口氣,又跑上前道:“我已經傳信給我師尊,他老人家應當即刻就到。你們還是不要亂跑了,不如和我一道去醫館裡躲吧?”
“這……”
阿清看向解裡塵,畢竟對方才是話事者,憑解裡塵的能力,這大霧應當不足為懼。
果然,解裡塵轉身要走,那孩子頓時急了,一把上前抓住阿清的手臂將他嚇了一跳,只有半人高的小孩力氣卻不小,可一邊拉著那孩子一邊竟然哭了:“別別別,我師妹受了傷,昏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我,我不想一個人待著,嗚……”
男孩委屈地發出一聲嗚咽,抓著阿清的袖子不讓人走。
畢竟是孩子,水靈靈地一哭總能讓人動惻隱之心,阿清正想求情,解裡塵卻看了他半晌,冷不丁道:“哦,害怕了。”
男孩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他原本是看這人厲害以為找到了大腿能讓他抱抱,可這人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沒把他當回事!還……還出言嘲諷,他才沒有害怕呢!
不過,與這人不同,旁邊披著黑袍的哥哥看上去面善,肯定比這人好說話!他於是小腳一蹬跑到阿清身側,晃著對方的手,道:“大哥哥,你陪陪我好不好?我師妹受傷了,我又不認識藥,你幫我看看好不好?求你了,我,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師尊交代,嗚……”
這番話說下來,尋常人早軟下心,可解裡塵只是俯身撥開那隻拉著阿清的手,不鹹不淡道:“怎麼,仙宗子弟眼見凡人因你等無能而命喪黃泉,先想到的不是詰問己身,而是在這裡撒嬌賣慘?”
“我……我哪有!”
這句詰問僅是陳述事實,卻讓小孩漲紅了臉,他們自身的修為只可勉強自保,陸郎中是個好人,可當時情況突然,師妹拼了命也只能護住他一人,現下還躺在床上生死未蔔,他只有七歲,無頭蒼蠅一般不知道怎麼辦,除了找人幫忙,又有什麼法子?
“當時陸郎中一開啟門人皮就沖進來了,我們……我們總要先護好自身,再助他們,我……師尊!師尊說過……”
“讓我猜猜,你師尊是不是同你們說,‘莫要逞強’?”解裡塵打斷他,抱臂看這小孩急,“所以你看到邪祟殺人第一反應不是同它拼命,而是畏戰不前?”
“我沒有這樣想!我……你別說了!”
說著說著這孩子“哇”地一聲哭出來,小手顫抖著,看樣子是真的在慌。畢竟這麼小的一個小人,雖是個修士,可先前在仙宗裡被護得極好,第一次見這場面害怕也是正常,這下弄得阿清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俯下身剛要安慰,卻被半推半就,竟真就這麼進了醫館。
“哎……”
他忙一轉頭去找解裡塵的身影,只見對方若有所思般倚在醫館的木門上,到底是沒阻攔。
幾人踏進醫館,小孩像是鬆了口氣。醫館的木門隔絕了大霧,顯出幾人原本的樣貌來。那小孩穿著一襲小號的修身白衣,袖口和腰部纏了淡藍成色的衣帶,幾片金屬光澤的飾品狼狽地掛著,腰後別了把劍鞘,儼然是劍修子弟。
“那個……我去看看我師妹,我叫程川,大家都喚我小川,你呢?”程川抬手往臉上一擦,將方才崩出來的眼淚抹掉,聲音還是奶奶的。
“我叫阿清,這是解……”
“謝謝阿清哥哥!”程川此時總算是放鬆了些,又看一眼解裡塵,狠狠盯了半刻,“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我才不管你叫什麼呢!”
阿清無奈,趁這孩子進裡屋的空擋折返回去,試探性地推了推解裡塵的手:“你在生氣?”
解裡塵從方才到現在一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聞言眉尾微不可見地抬了抬:“你方才還在為那姓陸的難過,現在知道是他們失職沒能護住他,怎麼還想著哄?”
阿清默了會兒,像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這不一樣,他們不如你厲害,也料不到那些人皮會這般危險……若真拼上性命,出事的恐怕也不止陸大夫了。”
解裡塵眼底輕蔑,顯然是沒被說服。他正要再出言再嘲諷幾句,卻只見阿清眉頭慢慢皺起,搭著他的手驀然緊了緊,隨後緩緩地,緩緩地靠在牆上,身子一歪,滑了下去。
解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