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哪裡能瞞過心思聰慧的陳婉約?
便在自家哥哥離去之後,悄悄跟在了後頭,倒不是對自家哥哥不信任,畢竟自己家裡頭除了爹孃,打小最心疼自己的便是這唯一的親哥哥了。但也正是如此,陳婉約對自己這個哥哥的性子極為了解,若非是有什麼事兒瞞著自己,他定然不會是這副模樣。
於是,就這樣,陳婉約在屋子外頭聽見了自己做夢都沒想到的晴天霹靂。
甚至都顧不得責怪一句哥哥對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欺瞞,陳婉約在得知了豐壽侯公子相約地點之後,便不顧一切地前去。
她知道,哥哥跟那韓公子猜得沒錯,是宋先生的話,以他的性子,定是會選擇代替自己前去赴約。
她已經欠他很多了,沒法再欠了。
————
城北街口。
大概覺得這裡離家近些,因此這是遼人在東京最多的聚集地,此刻一位揣了一壺酒的書生臥在巷前。
如此醉醺醺的讀書人不多見。他身著一身不知道里頭一面有多少補丁的寒酸衣裳,手捧一壺遠比渾身衣裳值錢的佳釀。比起大部分讀書人的道貌岸然,這位不省人事的寒酸窮書生光從衣著打扮一項上就輸了不少。
雖說大宋已經取消了宵禁,但相比於宋人生活的有滋有味,這些來自北方的遼人蠻子,大都還是習慣白日裡做事,晚上回到自己的窩棚裡休養,畢竟對於遊牧民族來說,遠不如中原農田耕作溫飽來得穩定,因此祖先開始刻在血液裡的習性,基本到了哪都不會改變。
這些收工回住處的北方蠻子,在巷口瞅見這醉生夢死的宋人書生,也大都只是轉頭撇上幾眼,除了嘲笑這些文弱宋人的酒量差勁,也會有一些蠻子對最注重禮義廉恥的大宋讀書人醉宿街頭感到稀罕。
只有一位剛隨自己娘娘在外頭買了蜜餞準備回家的遼朝小女孩,在經過巷口瞧見書生之後,瞪大眼睛用標準的宋人語言大聲道“先生!”
那明明不省人事的書生在聽到這聲呼喊之後,竟然扭頭認出了這鄉塾裡唯一一名遼人學生。
這個平日裡因為格格不入的打扮和長相而在鄉塾裡備受排擠的小女孩,似乎對這個唯一待自己一視同仁的先生極為親切。
愣了愣,徵得了自己娘娘的同意後,便小跑來到自己先生跟前,用小手幫著先生拍去身上沾染的灰塵,隨後拿出一捧蜜餞,柔聲說道“先生,別在這喝了,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呀,我娘娘待會兒回家給我做熱騰騰的羊骨湯,要不,你去我家裡,讓娘娘陪你喝。”
書生搖搖頭,瞧著這個心地極為善良堅強的遼人小女孩,自己學生裡書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書生往後挪了挪身子,覺得這滿嘴酒味不會傳到小女孩跟前了,才輕聲問道“可還記得先生與你常說的話?”
遼人小女孩聞言應聲道“記得的,先生說,我就是我,至於別人如何瞧我,既不需要,也不重要,”
書生這才笑著點點頭,然後示意小女孩早些隨娘娘回家。
小女孩有些猶豫。
不遠處遼人女子也輕聲勸道“宋先生,早些回家吧。”
書生瞧了瞧手中一滴不剩的酒壺,又沒由來地望了望城南小甜水巷,最後說了一句“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