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暮的眉頭一下就緊皺了起來,凝視著傷口不語,他都無法想象,同樣會感受到疼痛的詭怪在面對被人剝心時會是什麼感覺。
而毫不留情進行這樣背叛行為的是醫師口中的約定信任之人。
身體與精神會一同感知到疼痛,也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累計之中,醫師不再對人敞開心房了。
明明這是眾多詭怪之中唯一會對玩家釋放善意的存在,也依舊毫不留情的因為利益遭到了背叛。
“這個……以前也會很疼嗎?”鍾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了傷口的位置上,甚至不敢過多觸碰,生怕稍不注意就會讓醫師疼起來。
“當然了。”察覺到心臟傳遞過來的情緒,木禾緩緩地勾起嘴角,“但我對疼痛也已經習慣了,所以倒也還好。”
鍾暮擰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心善的人不該遇到這樣的事……”
他聲音裡的心疼跟委屈都揉成了一團,模糊不清的,木禾忍不住笑,心疼他,但是自己委屈上了,真可愛啊。
“沒關係,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木禾伸出手揉揉鍾暮的臉,“給我擦擦身體吧,把血跡都擦乾淨。”
“以後保證不讓醫師身上再沾一點血跡了。”鍾暮自顧自地嘟囔著,拿著毛巾先將木禾斷臂附近的血擦乾淨,用繃帶包了起來,隨後再將身體的血跡塵土都擦掉。
整個過程,雙方都很安靜。
以前都是小紙人幫忙擦拭身體的木禾也是第一次被人拿著毛巾擦來擦去,而鍾暮這邊也是第一次幫人擦身體,雙方都沉默不語的途中,還有些侷促。
“醫師先把衣服穿上,彆著涼了。”鍾暮放下毛巾,認真地扯過一旁自己搶來的衣服,抖了抖,幫木禾穿上。
他還特意搶了相近的顏色跟款式,以免換了新衣服,醫師不習慣。
“詭怪不會著涼的,我的身體就很涼了。”
“不管,先穿上。”
鍾暮給木禾套上了上衣,然後又垂眸看向了幾乎被幹掉的血液凝固了一大片的褲腿,“褲子也得換掉。”
“嗯。”木禾輕聲應著,抬起袖子聞了聞。
鍾暮一路抱著衣服小跑了回來,上面沾了些許他的味道,聞著安心。
一旁的鐘暮看著木禾旁若無人的動作,沉默住了。
瞎子的習慣就是想做什麼一點都不管旁邊人的想法是嗎?自己看不見就肆無忌憚了,之前當著他的面摸摸自己的唇,現在又在他跟前嗅來嗅去。
“醫師,你在做什麼?”
“聞聞你的味道。”
“……別聞了。”
“哦,好。”他應著聲,低頭還在聞,“你身上有點薰衣草的味道。”
“是洗衣粉的味道。”
“聞著不完全是啊。”
“就是洗衣粉,就是洗衣粉。”鍾暮耳朵通紅,閉上眼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小刀,“醫師現在不方便挪動,褲子的話,我從側邊給你開口子脫下來,反正都是血塊,也沒法穿了。”
“嗯。”木禾點頭,感知到鍾暮的靠近,他的手拿著小刀小心翼翼地順著自己腰線往下割開了褲子。
雙腿涼颼颼的,也看不見鍾暮是什麼表情,但從心臟傳遞過來的情緒很激烈。
中式長衫的上衣很長,垂下來能蓋住很多,但正是如此,割掉褲子丟到一旁後,就能看到縫著紅線的雙腿在長衫下半遮半掩,長髮順肩垂落至地,視覺上透著幾分脆弱感。
就好像這是一個可憐又漂亮被撕扯斷手臂的布娃娃,丟棄在巷子的角落裡被他撿到了。
鍾暮心臟突突跳,面上還是強裝鎮定地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腿上的血跡。
乾淨的毛巾順著大腿滑到膝蓋,撫過小腿,落到繫著紅繩的腳踝。
醫師略瘦,身上的許多部位骨節分明,腳踝纖細,腳掌白皙,一根紅繩繫上,顯得整雙腿都格外的漂亮,這也是為什麼會被人盯上雙腿砍去的原因之一。
鍾暮低頭將腳掌捧在手心,用毛巾一點點擦拭乾淨再放回去,動作小心。
擦完雙腿之後,鍾暮感覺自己的心率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堪比無防時怪物突臉。
“我得把你抱起來才能穿上褲子,醫師小心點。”鍾暮撇開視線,沒敢去多看木禾,提上搶來的褲子就給木禾雙腿套上了。
他一邊在心裡背誦著各種正氣十足的詞,一邊單手抱起木禾的身體給他提了提腰上褲子。
兩人一湊近,鍾暮胸膛裡的心跳聲變得更為清晰響亮,甚至在乾淨的巷子裡,無聲的兩人之間,連他自己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