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甚至沒有遮掩,清晰地表現在了臉上,那般厭惡,就跟看到仇人似得。
鍾暮看看屋子裡的祭司跟那個小孩兒,又看看這個男人,愣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為什麼啊?為什麼連家人都可以這麼輕易的遺忘啊?”
“家人、朋友、戀人,難道不是每個人都很重要的關係嗎?”鍾暮握著斧頭直起腰背,盯著男人一臉不解,“你能輕易的忘記,你有想過,被遺忘之人的感受嗎?”
男人看看女人,又看看鐘暮,以遺忘之城的現狀,他大抵明白了鍾暮在說什麼了,忍不住扯扯嘴角,“哼……能忘記,說明也不是什麼重視的人,都選擇忘記了,她什麼感受關我什麼事。”
男人嘴裡吐出的冷漠極為冰冷致命,不說祭司,鍾暮聽了都心寒,眉頭緊皺。
“我不喜歡你這話,我也不喜歡你這人。”他捏著斧頭的手有些發白,“我不喜歡殺人的,但我真的覺得你不配活到最後。”
“想到遺忘之城如果真的有解決混亂的那天,而你還活著,我渾身難受。”
鍾暮目光冰冷地盯著男人,“所以拜託你現在原地消失,放過她們吧。”
男人一愣,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壓在他頸側的斧頭微微挪開了,他臉上剛剛掛上欣喜,但下一秒,挪開的斧頭帶著更為狠厲的殺意用力砍向了他。
鮮紅刺目的血花砰然炸開,染紅了鍾暮全身。
黃昏的光微微籠罩著整個遺忘之城,在街道上灑下和平溫馨的光亮,一切看上去都那麼美好靜謐,似乎連著繁雜之地的紛爭也消失了。
“等等!快去看看他!黃昏了!”屋子裡的祭司忽地喊了一聲,拍了拍輪椅,催促著黎默。
黎默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天邊的光開始泛黃,似乎之前還是晴日當空,這會兒已經日落西沉了。
他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鍾暮拿著斧頭的那隻手,歪頭輕問:“還好嗎?”
被觸碰的瞬間,鍾暮猛地握著斧頭,下意識地向周圍用力甩去,不偏不倚狠狠地砍在了黎默的脖頸上。
黎默淡定地推開他的斧頭,端詳著鍾暮的臉,他此刻臉上滿是血跡,一臉慘白,瞳孔有些渙散,意識恍惚。
遺忘之城的黃昏是最危險的時刻,但昨天的黃昏,鍾暮都沒有這樣的反應,反而謹慎又謹慎,一會兒就會來問問黎默還記不記得自己。
是需要什麼特別的觸發嗎?
黎默抬手捂住了自己被斧頭砍開的脖頸,一點點地修復裂口,不解地打量著鍾暮,然後回頭看向祭司,“他好像不對勁啊。”
剛一回頭,就看到祭司大叫道:“你小心啊!”
黎默回頭,就看到一把大紅斧頭又猛地向自己砍過來,鍾暮渙散著,嘴裡還在不斷地小聲嘀咕什麼。
黎默躲都沒躲,抬手就抵住了斧頭,把腦袋湊近了些,聽聽他在說什麼。
“要做什麼……做什麼才是對的……”
“我的想法……不重要……我會聽話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小,幾乎都在重複這兩句,黎默還是不明白,鍾暮這是什麼了,但防止他繼續砍自己,黎默還是用觸鬚將他捲了過來,扛著回屋,先讓大祭司看看。
鍾暮的印象,他是砍了那個男人,因為他的說讓自己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家人該是每個人天生就會擁有的一段重要的關係,比起要去尋找的朋友與戀人,家人該是一個人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避風港,鍾暮以前都是這麼覺得的。
他不喜歡那些主動將家人拋棄了的人,也包括他自己的家人。
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鍾暮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小房間裡,他還未進副本,他原本還生活的小房間裡。
狹窄的,堆積滿了各種東西,如同儲物間一樣的小房間裡。
窗外天光晦暗,讓他分不清時間,再度回到這小房間裡,他只覺得惡寒。
“咚咚咚。”門外迅速地響起了敲門的聲音,鍾暮回頭,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斧頭,直勾勾地盯著門口。
接著門口響起了一道他熟悉的聲音,“哥,出來做飯了,爸媽還沒下班,我要餓死了。”
鍾暮沒應,而是直勾勾地盯著門口。
敲門聲再度響起,還是那道聲音,但是變得更加不耐煩了,“快點啊,出來做飯,還有記得把我丟在浴室的校服洗一下,之前叫你幫我洗也不洗,我都快沒衣服穿了!”
聲音嘟嘟囔囔的走遠,滿是抱怨。
鍾暮在屋子裡站了片刻,這小小的房間除了那扇門,也沒有別的出路。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用力地警戒自己,“都是幻覺,都是幻覺,我早就離開了。”
給自己打了一針強心劑後,鍾暮才握著斧頭走到了房門跟前,然後擰開了門把手。
外面是他熟悉的客廳,熟悉的構造,甚至連那個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人也是他記憶裡一層不變的姿態,只是許久未見,他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霧濛濛的東西,讓鍾暮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