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芽垂眸,不看沈昭昭,拍了拍自己手上沾的黃泥。
“沈姐姐說笑了,我從小就喜歡看些話本,聽到木三和他娘子的故事,就想多聽一些。”
曹芽說完,湊到了沈昭昭身邊,小聲說道:“沈姐姐你看里長,我要不多和他說些話,他心裡憋著事兒,回頭別像木三一樣瘋癲了。”
沈昭昭挑眉,有些狐疑。
這麼一說,也是這個道理。
與其讓里長心裡掛著村裡的事情,不如轉移他的注意力。
曹芽笑了笑,又轉頭繼續跟著木老二,大有把木三家的痴情故事挖掘透徹的架勢。
木老二為人也熱情,被小姑娘一纏,想著掛念山下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同小姑娘說說話,心裡也能好受些。
就這麼一五一十把木三和他娘子的故事同曹芽說了個徹底。
“他家娘子是在七年前,大豐天下初定的時候來到這裡,我記得很清楚。”
“有天木三來到我家,說他去山上砍柴,救了一個渾身是傷的姑娘,他把人帶了回來,我還幫他找了我們這兒的郎中。”
“我家婆娘幫著給那姑娘梳洗,清理了傷口,換好了衣裳,我瞧著這姑娘啊,是個絕頂好看的,再一回頭瞧木三。”
“嘿,這廝都看呆了。”
曹芽適時地笑出聲,趕下山的隊伍氣氛倒是好了許多。
“然後呢?他們就看對眼兒了?”曹芽催促著里長繼續說。
“哪兒能呢?”木老二擺手,“木三長的那憨樣,人家開始可沒瞧上他。”
“我們就問了這姑娘姓甚名誰啊?”
“她只說自己叫今娘,無父無母,也無家可歸,戰亂中跑到我們這裡。”
“後面她就留在我們村休養,這養著養著,就和木三日久生情了。”
說到這兒,木老二想到了什麼事,嘆了口氣,“也是天意弄人,原本身體都已經大好了,偏偏月前今娘出村去,說是想要尋一個親戚。”
“再回來沒多久,人就病倒了。”
一個村鄰也附和著說道:“是啊,今娘病倒了,木三天天採藥照顧著,就怕出什麼意外。結果現在遇上了龍扒,如果人就這麼沒了,木三真的要瘋了。”
木老二仰頭哀嘆。
“都是我做的孽,要是聽你們的就好了。”
話題又繞了回來。
江虎不忍見自己好兄弟自責,連忙安慰,“不怪你的,我們這一路上要不是見多了沈氏的本事,這次也一定逃不掉。”
誰會莫名其妙聽一個被流放的犯官家眷說一會兒有大水?
“沈姑娘,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木老二眼睛一亮,看著沈昭昭,恨不得把她當成觀音娘娘供起來,“你能不能算算我們村能活下來多少人?”
沈昭昭看著木老二那渾濁的眼睛。
眼睛裡,閃爍的是這位里長最後的希望。
木老二,這是希望她說,他們村,都能活下來啊……
可是她辦不到。
“里長大人,我就是一個平常喜歡看些閒書的人,不會算命的。”沈昭昭無奈地說道。
“無事,無事,”木老二眼底的光暗淡了一些,帶著大傢伙繼續趕路,“我們腳程再快些,說不定能多救幾個人。”
神佛給不了希望,只能靠著人力。
後半程路,沒有曹芽活躍氣氛,眾人只顧著埋頭趕路,越是離山下近,眾人的心頭就越是沉。
眼看著再稍稍走些時候,就到山底了,沈昭昭皺了皺眉。
呼吸之間,泥漿的腥臭味越發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