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炸開凌亂的腳步聲,她被驚得猛地蜷縮,隨後是幾道雪白的人影撞開門。
面前熟悉的白人與她記憶裡那些的身影重疊,她突然嗚咽幾聲,卻又格外反常地朝著最近的白大褂撲去,眼底帶著兇意。
張海客心裡一緊,身體比思維更快做出反應,他扯著領口嘶吼:
“脫!把白大褂全脫了!”
他扯開白大褂紐扣的動作太急,連裡面襯衫都差點扯壞,那些紛揚落地的白衣如同褪去的蛇蛻,露出底下顏色各異的便服。
年輕醫生穿著靛青色毛衣怔愣著,看著張海客踢開滾到腳邊的聽診器靠近過去。
“所有人退,慢慢退到陰影裡!”
驟然寂靜的空氣中,只剩張海客壓低嗓音的命令。他跪上床沿,語氣放輕道:
“看見了嗎?沒有白色了。”
小孩沒理他,只是牙齒深深陷進枕頭,棉絮從破口噴濺,看起來咬合力十足。
張海客保持著兩臂距離,從褲袋掏出個粉色布偶,“垂耳兔兔,要不要?”
那個男人拄著柺杖撞進門框時,張海客正將布偶放在床沿。女孩總算鬆口,伸手搶走玩偶,卻仍用後背抵住床欄拼命後縮。
正僵持之際,拄拐的男人突然衝張海客拋去半塊玉佩,墨綠色在空中劃出殘影,正是那夜證明他身份的信物。
張海客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晃盪著玉佩吸引她視線,他將自己的聲音盡力放輕:
“看,會發亮的石頭。”
女孩的睫毛顫了顫,迷茫的綠瞳裡釋放出好奇,伸手去搶的速度快得帶起殘影。
張海客再次湊近,手抵住床邊,他的指尖試探性摸上她發頂,她抖了抖卻沒躲。
玉佩在小小的掌心泛出溫潤的光,男人靜靜注視著,這枚象徵著張家本家的傳承信物,此刻正被她的牙齒磕出細碎脆響。
他又看見女孩將玉佩貼在鼻尖嗅聞的動作,就像一隻懵懂的幼貓,同樣瑟縮,同樣用最原始的觸覺丈量世界的善意。
站在滿地狼藉裡的所有人屏息看著病床嬌小的身影,此刻的乖巧與剛剛判若兩人。
“把三號備用病房重新換新。”
張海客的低語在凝固的空氣中格外清晰,其他人放輕腳挪出房間,一時間除了他們倆,就只剩下那個男人還在一邊駐足。
張海客站起身,用鞋尖踢了踢滿地散亂的白大褂,看她磕碰玉佩的動作輕笑道:
“這小孩倒是會挑玩具,張家的信物當石頭耍。”
“總比那些拿刀劍當玩具的強。”
男人接過話茬,他沒想過這枚祖傳的麒麟玉會變成孩童的玩具,可惜張家本家現在已經勢微,他也全然不在乎那些了。
“難不成姓張的都對這玩意兒上癮?”他看著女孩啃咬玉佩的樣子輕笑,“我小時候偷過我爹玉佩,差點被打斷手。”
她將紅繩往嘴裡塞,張海客從兜裡摸出個糖塊,試圖阻止她的行為,開口道:
“她發燒時,身上曾經浮過幾絲極淡的紋路,但是還沒有形成鱗片。”只要能看到紋身鱗片,就能分辨是窮奇還是麒麟。
空氣中響起糖紙揉捏的聲音,張海客望著她鼓起的腮幫,似乎想起什麼:
“等紋身長全了,總得有個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