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俠出於習慣本來帶著手帕,但現在不好動身取而已,便直接用領帶將就了。
他們緊繃的肩線同時微不可察地鬆懈,像歸鞘的利刃不約而同收起鋒芒。
前方駕駛位上傳來張千軍萬馬的小聲唸叨,盛葳在朦朧中看見張海俠沾血的領帶。
向來梳得齊整的額髮垂下一縷,正隨著他按壓呼吸器的節奏輕掃過自己額頭。
“好受點了嗎?嗯?”他注意到她的視線。
她沒說話,只是一直盯著他看。
他卻彷彿心領神會,遲疑了一瞬,下一秒就將對方扣在懷裡拍著背,頸窩有那麼一刻,似乎聽到了滴答的聲音。
眼淚啊,有點燙……他心想。
肩上張海洋外套上的淡香碾壓過血腥佔據她的鼻腔,讓她在藥物作用下的昏沉前,感到一股熟悉的安心。
後視鏡裡,張海客沉默地擦拭著她脖頸間的血跡後包紮,而副駕駛座的張海樓手中拿著那染血的寫生本,正在塗塗畫畫,畫中維多利亞港的波光依舊安寧——
就像他們用刀光劍影為她築起的,冰冷卻堅固的隱秘牢籠。
……
盛葳又做那場相似的夢了。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水火兩重天。
因為兒時時常發燒造成有些記憶被迫模糊,導致她已經無法去證實那究竟是夢,
還是大腦保護機制主動封存的記憶。
夢中,她只覺得身體一輕,像是被舉著身體被人從空中拋起,瞬間砸入深海濺起滿天星辰。
轉而在鹹腥的海水中猛然睜眼,冰涼的浪湧灌入鼻腔,窒息撲面而來。
她想要往上掙扎,猛然間,又看見一隻蒼白指節穿透水幕扣住她咽喉,將她殘忍按回灼熱的氣浪之中。
四周都是密不透風的牆和水,她幾乎無路可逃。
明明是處於水中,她卻覺得渾身滾燙,猶如被吞入火海,只能眼睜睜被氣浪吞噬。
“救……”
火焰全然吞沒呼救聲,滾燙的濃煙絞住咽喉,她的呼吸好像被一隻鐵掌掐扼,稀薄的氧氣無論夢裡夢外都讓她感到無能為力。
她不想死,誰能救救她……
她再一次聽見帶著尖厲的陌生聲音:
“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