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著我微微點頭,目光裡滿是欣慰。
望著雪地上還在燃燒的業火,忽有陣山風捲起灰燼撲在臉上,嗆得眼眶發酸。恍惚間竟看見當年在二道山的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的我真是愣頭青一個,純粹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啥本事沒有就敢往邪乎事兒裡扎,靠著一股子蠻勁橫衝直撞。要不是白澤還有師父給我兜底,我這條小命早就不知道交代多少回了。
回頭想一想,也是值了,這些年受的委屈也好,傷痛也罷,這些東西在眼前的業火面前便不叫個事兒了。
只是不知為何,此時的我突然好想師父啊,還有我也好想他……
原來沒有他的初冬是這樣的寒冷……
就在我感慨之際,山道上稀疏的腳步聲由遠漸近,晃動的光亮刺破雪幕。
“閆閆,閆閆你在嗎?閆閆!”
大志哥的聲音帶著破風的急切,一聲接一聲地喊著我的名字。
“於閆!於閆你在哪啊?你別嚇大娘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是孔大娘的聲音,她怎麼也來了?
孔大娘帶著哭腔的呼喚更是刺得人鼻尖發酸,混著雪粒拍打在巖壁上的沙沙聲,竟讓渾身劇痛的我突然有了力氣。
我扶著巖壁踉蹌起身,張嘴想回應卻咳出一口血沫。
深吸一口氣,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大志哥,孔大娘我在這!我沒事!”
我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但那晃動的手電光束猛地朝我這邊刺來,瞬間照亮雪地上的血跡和焦黑的業火殘骸。
“是於閆的聲音!” 人群爆發出驚喜的騷動。
“快看那邊有火光,她在那!”
此起彼伏的歡呼混著踩碎積雪的嘎吱聲。
大志哥一個箭步衝上來,手電筒哐當掉在雪地上,光束在雪面劃出凌亂的光圈。
他半跪下來托住我的胳膊,粗糲的手掌蹭過我滲血的傷口也渾然不覺:“可算找著你了!你身上這些傷……”
話沒說完,他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突然扯下脖子上的圍巾狠狠按在我的後背上。
孔大娘顫巍巍撥開人群擠到跟前,佈滿老繭的手懸在我臉上不敢落下,渾濁的眼睛裡蓄滿淚水:“造孽喲!讓孩子遭這麼大罪……”
我努力對她擠出一絲微笑:“大娘放心,我沒事,回過頭養幾天就好了。”
“孔令志,你快看!那火裡燒著的…… 是不是你奶奶?” 人群中突然炸開一聲驚呼。
大志哥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心裡一驚:“還真是,於閆,你把我奶奶解決了?”
我衝著他點點頭:“大志哥,她早不是你奶奶了。被陰氣侵透成這副模樣,留著只會害人。等業火徹底把他燒盡,你們收了骨灰…… 找個向陽的地方埋了吧。”
村民們舉著晃動的手電圍攏過來,光影在雪地上交織成跳動的光斑。
人群裡炸開此起彼伏的驚歎,有個年輕後生扯著嗓子喊道:“咱之前還說這丫頭年紀小,沒想到真把殭屍制住了!”
“可不是嘛,這要是換作咱,早嚇得腿軟了!”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孔大娘抹著眼淚握住我的手,粗糙的掌心帶著絲絲暖意:“老天爺保佑,咱們村算是撿回條命啊!”
大志哥蹲在我身旁,眼眶通紅,欲言又止。
他身後的一個年長的老人顫巍巍擠到前排,渾濁的眼睛裡滿是震撼。
“當年我爺爺輩對付山魈,十幾個人才勉強取勝,小丫頭竟單槍匹馬針上不簡單啊......”
話音未落,人群突然爆發出如雷的歡呼,有人激動地將農具高高舉起,火把的光芒映得雪地通明。
我望著一張張激動又敬畏的面孔,聽著耳邊如潮水般的讚歎,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可身上的劇痛卻在此時如決堤的洪水般湧來,眼前的火光開也漸漸始扭曲成漩渦。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聽見大志哥焦急的呼喊,感受到被人穩穩托起的安心,還有村民們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原來在這寒冷的冬夜裡,這些滾燙的聲音,比任何爐火都要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