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叔坐在輪椅上十分不滿地瞥了一眼一臉嚴肅的師父,冷哼道。
“哼,我說小雪,你這年齡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該找個婆家了。咱們家條件又不差,你這模樣長得更不必說。不是爺爺多話,說句不當講的,就憑你這條件,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何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說完,他還十分生氣地又瞥了一眼大師兄和我師父。
大師兄尷尬地直眨眼,一臉心虛的神情。他喉頭滾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雪姐臉被鬼叔說的一下就紅了,她滿眼嗔怪地看著鬼叔,喊了一聲:“爺”示意他別說了。
可鬼叔就像心裡憋了很久的怨氣一樣,根本沒有消氣的架勢。
而我師父昂首看著殿內的佛像,伴隨著殿內師父們有節奏的誦經聲,我師父開口慢悠悠地說道:“既然知道你說的話不當講,就不要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操的心未免也有點太多了。”
鬼叔立目,像看仇人似的狠狠瞪了師父一眼,怒氣沖天的回懟道:“怎麼?我哪句話說錯了?哦~~敢情你們家小卓是男孩,你是不著急了,男人四十一枝花,他就是再過10年,想找個18歲的小姑娘也能找到。可我們家小雪能行嗎?一個女人的青春就這麼幾年,她這眼瞅著都快奔30的人了,可感情還沒著落,我能不急嗎我!”
“哎呀,爺,你說這些幹嘛?”
鬼叔回頭又狠狠地瞪了林雪姐一眼,跟點著的炮仗一樣繼續罵道。
“我說你這孩子,你是不是傻啊你,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你不著急,我可著急。我這眼看著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我還想抱重孫子呢。我可告訴你啊,趕緊聽從你爸安排,明個就給我相親去。他家老閆家規矩多,門檻高,我們高攀不起,你啊趁早就死了這份心吧。”
大師兄臉上越發難看,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佛像一句話也不說,把我看得心裡這個著急,我心說你倒是說句話,表個態這事不就完了嗎。
可他就在那傻愣愣地站著,可把我急了個夠嗆。
鬼叔對著林雪姐一頓輸出,似乎覺得還不過癮,扭回頭又看向同樣臉色難看的師父。
“不是我說你閆鬼道,你心腸怎麼那麼歹毒啊?唉,我和你可是老交情了,你就忍心看我孫女淪落至此?你明知道他倆郎有情妾有意的,幹嘛非得在中間橫攔豎擋的。”
“我……”師父剛要說話,鬼叔卻伸手指向了我。
“唉,你這小徒弟今年可還沒成年呢,她這面犯桃花的架勢你不會看不出來吧,怎麼不看你管管她啊,老盯著你這大徒弟咬住不放幹嘛?你說你是不是老糊塗!”
我心裡一驚,心虛地兩眼瞟向師父時,他正好一個眼刀子看向我,多年相處的經驗,讓我一下就明白了這眼神的含義,他這是怪我有把柄落鬼叔手裡了,讓他在鬼叔面前說話不硬氣了。
我趕緊灰溜溜地低下頭,假裝沒聽見他們說啥。
師父看我這樣,氣得直喘粗氣,緩了口氣他對鬼叔說道:“卓兒有情劫在身,這一點我早就和你講過了,不要在這裡和我胡攪蠻纏。你看看你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子,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場合。”
鬼叔一擺手,扭過臉不去看他,一臉不耐煩的神情。
“得得得……你可別跟我說什麼情劫,你這說詞,對付對付外行人還行,怎麼說我也帶著地府堂口的,你這麼說就算我信,我家身後的悲王也都不會信的。你說這話,你自己信不信。”
“唉……咱就退一步說,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小卓真有情劫要躲,也正好是十年,那我想問你,你閆鬼道是幹嘛吃的?天底下還有你解不了的情劫?不就是一場法事的事嗎?你要是嫌麻煩不想幫他弄,那我請我家悲王幫著弄總行了吧?”
師父臉被氣得通紅,見鬼叔拿出逼婚的架勢,氣得大喝了一聲:“荒唐,你懂什麼!”
鬼叔見師父絲毫沒有鬆口的架勢,也被氣了個半死。
“還我懂什麼?我什麼不懂?我說閆鬼道,你心都黑了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啥非得把小卓拴在你身邊,你就是自私!你怕小卓戀愛成家後會分心,道心會退,你怕你這一生本領無人繼承,你拿兩個孩子當傻子耍啊你!你還是人嗎你!”
“你放屁!少在這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你敢說你這些年對小卓的栽培沒有一點私心?你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啊?小卓不是你親生的,你倆沒有血緣關係,你就是怕小卓成家後心思不在你身上了,疼媳婦不認你這個便宜爹了!”
“林老鬼,你再這麼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你撕一個我看看,你撕啊!”
“爺,我求你了,你別說了!我這就帶你走行不行?”說著,林雪姐紅著眼,推著鬼叔的輪椅就要往回走。
鬼叔卻兩手死死地把住輪椅的輪子不肯走,一時間殿外的氣氛變得越發劍拔弩張起來,一些不知情陸續前來敬香的村民,也都紛紛側目看向我們,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別攔我,我今天就和他這個老傢伙拼了。還有你,我說閆卓,你他孃的能不能像個爺們似的站出來,說句話。躲在你那便宜爹身後當什麼縮頭烏龜。真不知道我家小雪是看上你啥了,愣頭青一個,一點不會做人!”
“林老鬼,你罵我徒弟幹嘛?事情是我安排的,你有氣衝我來,別牽連卓兒!”
“你看看你把他慣成什麼樣了?還像個男人嗎?你那二徒弟就讓你慣得廢了一身的道行,你這現在又開始慣你這大徒弟,閆鬼道,你真是老糊塗啊你。”
大師兄像闖了禍的孩子一樣,一臉愧疚地看向鬼叔,嘴唇顫抖了幾下,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弄得眾人都是一愣,一時間,竟誰也都不說話了。
大師兄跪在地上,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樣,開口道。
“鬼叔,我師父從小把我養大不容易,恕我難抗師令。我相信我師父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您說的對,林雪是個好姑娘,她不應該為了我一直這麼耗下去。其實我也早和她說過,讓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別再等我。我倆有緣無份,我真心祝福她能找個好婆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