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郊的夜,因故人的重逢和京城傳來的噩耗而顯得格外漫長。聽竹軒內,燭火徹夜未熄,將每一個人的臉龐都映照得忽明忽暗。蕭煜、蘇傾離、秦芷,以及剛剛浴血歸來的風影、玄一和林副統領,圍坐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藥草香、血腥氣,以及一種幾乎要凝固的沉重。
風影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緩緩迴盪,將那夜京城宮變的慘烈與血腥,如同畫卷般鋪展在眾人眼前。蘇文宇的狼子野心,魏忠賢的猖狂得意,南疆妖人的詭異狠毒,以及……那些為了掩護他們突圍而倒在血泊中的忠勇袍澤……每一個字,都像一把蘸了鹽水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每一個聽者的心上。
“這個蘇文宇,簡直是禽獸不如!狼心狗肺的狗東西!”玄一氣得猛地一拍桌子,因為用力過猛,牽動了身上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倒吸一口涼氣,但眼中的怒火卻絲毫未減,“若不是兄弟們拼死抵抗,王爺……王爺他……”說到最後,聲音已然哽咽。
“我們犧牲的兄弟,他們的血,絕不能白流!”林副統領那張佈滿風霜和疲憊的臉上,雙眼如同淬火的寒星,閃爍著刻骨的仇恨。他猛地站起身,對著蕭煜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王爺,下令吧!末將願為先鋒,即刻殺回京城,與那蘇文宇狗賊決一死戰!縱使粉身碎骨,也要為兄弟們報仇雪恨!”
“林副統領,不可魯莽!”風影相對冷靜,他伸手將林副統領扶起,搖了搖頭,目光轉向蕭煜,神情凝重,“王爺,蘇文宇如今已掌控京城大部分兵權,又有南疆那些詭異的妖人相助,朝中局勢不明,我們這點人手,貿然回去,無異於以卵擊石,只會白白犧牲更多兄弟的性命!”
蕭煜沉默不語,只是目光深沉地看著跳躍的燭火,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那跳動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映出點點寒光,無人知曉他此刻心中正在進行著何等激烈的天人交戰。
“風影大哥說得對。”秦芷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憂慮和遠超年齡的冷靜,“京城如今已是龍潭虎穴,蘇文宇既然敢公然篡位,必然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我們必須從長計議,積蓄力量,方能有勝算。”
“那我們能做什麼?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蘇文宇那狗賊在京城作威作福,殘害忠良嗎!”玄一依舊憤憤不平,他猛地想起什麼,看向蘇傾離,眼中帶著一絲期盼,“蘇小姐!你醫術那麼厲害,毒術也……咳咳,也那麼……嗯,有沒有什麼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蘇文宇那個王八蛋給……”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惹得秦芷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蘇傾離並未理會玄一的胡鬧,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風影和林副統領身上,清冷的眸子裡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在他們講述逃亡經過時,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細節。
“風統領,林副統領,”蘇傾離忽然開口,聲音清冷而帶著一絲探究,“你們在宮變那夜,除了殺出重圍,可還……帶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或者……發現了什麼足以影響大局的、異常的線索?”
風影和林副統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們知道,蘇傾離雖然是女子,但其心智之敏銳,觀察之入微,遠非常人可比。
“蘇小姐果然心細如髮,洞若觀火。”風影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他緩緩從懷中,極其珍重地取出了一個用數層染血的明黃綢布緊緊包裹著的、沉甸甸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被這個神秘的包裹吸引。
“這是……”蕭煜的目光落在那包裹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一種莫名的預感。他能感覺到,這個包裹裡散發出的,是一種……極其特殊的氣息,一種屬於皇權,屬於天下的氣息!
風影沒有說話,只是用微微顫抖的手,一層,一層,又一層地揭開了包裹在上面的明黃綢布。隨著最後一層綢布的滑落,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那赫然是一方通體溫潤、色澤純淨、雕刻著栩栩如生的蟠龍戲珠圖案的……和田白玉大印!印鈕之上,還隱隱沾染著一絲早已乾涸的、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血跡!
玉印雖然蒙塵染血,但那份與生俱來的、象徵著至高無上權力的威嚴與厚重,卻依舊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神巨震!
“傳……傳國玉璽?!”饒是蕭煜見多識廣,歷經無數風浪,此刻看到這代表著大夏王朝正統皇權的傳國玉璽,也不由得失聲驚呼!臉色更是瞬間變得無比複雜!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有悲痛,更有……一種沉甸甸的、如同山嶽般壓在心頭的責任!
傳國玉璽,自古便是皇權正統的象徵!得玉璽者得天下!蘇文宇雖然用卑劣的手段篡奪了皇位,但他手中若沒有這方傳國玉璽,其“新皇”的身份,便始終名不正言不順!永遠無法得到天下人心真正的認可!
“這……這玉璽……怎麼會在你們手上?”蕭煜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他伸出手,想要觸控那方玉璽,卻又彷彿被其上那冰冷的寒意和濃重的血腥氣所震懾,手指在半空中微微顫抖。
風影的臉上露出一絲極其苦澀和刻骨的悲痛,他低下頭,聲音嘶啞地說道:“回王爺……這是……這是太子殿下……臨死前,拼死從魏忠賢那個閹狗手中奪下,然後……交到屬下手中的……”
太子蕭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