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像壓著石頭……喘不過氣……心……跳得很快……又好像……要停了……”蕭煜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斷斷續續,但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他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瀕臨死亡的恐懼。
“有沒有……特別怕冷?或者……一陣陣地發熱?”
“冷……好冷……骨頭縫裡都是冷的……但有時候……又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燒……”
畏寒肢冷,卻又時有內熱煩躁……這是陰陽離決、寒熱錯雜的典型表現!
關於蕭煜之前的病史、舊疾發作的規律、以及這次受傷和中毒的詳細經過,蘇傾離主要依靠自己之前的觀察和判斷,以及……在與蕭煜清醒的、極其短暫的交流中,引導他說出一些關鍵資訊。 例如,她可以問:“王爺之前是否也有過類似的心悸胸悶,尤其是在勞累或情緒激動之後?”或者“那‘蝕心血蠱’的餘毒,您感覺主要鬱積在何處,有何不適?”
她像一個最耐心的獵手,從蕭煜那破碎的、因為痛苦而混亂的言語中,以及秦芷偶爾能提供的一些關於她們在逃亡途中觀察到的蕭煜的狀況(比如他何時咳嗽加劇,何時面色突然變差等),一點點地拼湊出他病情的全貌。
切脈——三指沉浮,生死一線: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便是切脈。
蘇傾離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心神調整到最寧靜、最專注的狀態。她伸出三根纖細卻異常穩定的手指,輕輕搭在了蕭煜左手的寸口脈上。
入手……冰涼而微弱,如同即將斷裂的遊絲!
她閉上眼睛,凝神細辨。
左寸(心脈):沉!細!澀!時而如遊絲般若有若無,時而又如受驚的小鹿般促結不寧!這不僅僅是心氣心陽虧虛,更是心血瘀阻、神明欲散的危重之象!那“蝕心血蠱”雖然被拔除,但其殘留的蠱毒和對心脈造成的損傷,遠未清除!
左關(肝脈):弦!細!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濡滯!肝主疏洩,藏血。弦細主肝鬱氣滯,血行不暢;濡滯則提示體內有痰溼或瘀血膠結!這與他長期憂思鬱結、以及之前中的“七絕散”可能導致的肝臟解毒功能受損有關!
左尺(腎脈):沉!遲!微弱欲絕!腎為先天之本,主藏精,納氣。尺脈如此虛弱,表明他腎陽衰敗,命門火衰,精氣神都已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蘇傾離的心一點點沉入谷底!僅僅是左手的脈象,就已經兇險到了極點!
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又換到蕭煜的右手,繼續診察。
右寸(肺脈):虛!濡!細弱無力!肺主氣,司呼吸。肺氣本就虧虛,又經歷重創和毒邪侵襲,此刻已是宣降失司,氣機閉塞!
右關(脾脈):濡!緩!脾主運化,為後天之本。脾陽不振,運化無力,導致水溼內停,痰飲滋生!這也是他舌苔薄白而膩的原因!
右尺(命門):與左尺相似,同樣沉遲微弱,顯示他一身陽氣都已衰敗到了極點!
診完雙手的脈象,蘇傾離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如紙,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她從未遇到過如此複雜、如此兇險、幾乎可以說是……十死無生的脈象!
各種致命的病機交織在一起,新傷引發舊疾,毒邪深伏不出,正氣消耗殆盡……此刻的蕭煜,就像是一艘在驚濤駭浪中即將傾覆的破船,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徹底沉沒!
“表姐……怎麼樣?”秦芷看著蘇傾離難看的臉色,聲音帶著哭腔,幾乎不敢再問下去。
蘇傾離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睜開眼睛,眼中充滿了疲憊和……一絲從未有過的凝重與茫然。
她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產生了一絲……不確定。
這樣的病人……她真的能救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