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為了準備早膳,梁易起得很早,肉粥要熬得時間長些才夠粘稠醇香。
女郎醒來在屋裡喚他時,屋裡的粥已經咕嚕咕嚕冒泡,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他迅速蒸上前一天在縣裡買的蒸餅,然後提著熱水進了臥房。
兩人用完早膳,驕陽初升,站在院裡的太陽地底下能感覺到些暖意。
桓靈覺得天氣不錯,對梁易道:“我們現在就去吧。”
梁易沒反應過來:“去做什麼?”
“祭拜你的父母,我們回來不就是因為這個。”桓靈起身去他們隨身帶回來的東西裡邊找了找,拿出了一個很眼熟的銀鐲子套在胳膊上。
梁易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我給你的,那個鐲子?”
“對,我拿去找工匠翻新了。”不過她四月底拿到鐲子,五月就去就找了工匠。
可惜不久以後她就從謝霖那裡得知了梁易瞞著她的事情,心裡亂亂的,也就一直沒有叫人去取這個鐲子。
還是梁易回來以後,解開了誤會,她才想起來這件事,叫人去取了回來。
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糾結一番,還是決定帶上了這個鐲子。
桓靈細白的腕子在梁易眼前晃了晃:“你瞧 ,現在看著就和新的一樣,那個工匠的技術很不錯。”
梁易還是呆呆的,桓靈拽他的胳膊,“走啊,你昨日買的香燭那些放在哪裡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找出了香燭,順便帶上了一把柴刀。
梁易耶孃和姐姐的墳不太遠,走路也要不了兩刻鐘。
但僅供一人透過的鄉間小路對桓靈來說,並不太好走。
可她看得出來,梁易的心情越走越沉重,想必是想起了離開的家人。所以她安靜地跟在梁易身後,什麼也沒說。
三座並排的墳塋也是梁易幾年前回來重新修過的,墳頭上稀稀疏疏長了些雜草,但比梁易想的好了很多。
他本以為,三年沒有人看顧,這裡會荒草叢生。
想來是村裡人幫忙清理過。
他便用柴刀將墳頭長出來的那些小樹砍掉,然後沉默地燒完了那些紙錢,也不知亡人究竟能不能收到。
桓靈也安靜地待在他身邊,在紙錢燃起的火焰裡點了香,然後恭敬地給每座墳都上了香祭拜。
在給梁易母親上墳的時候,她撩開衣袖,露出了自己的手鐲:“阿家,我是桓靈,宣城桓氏。我和梁小山是五月成親的,他聽你的話,已經把這個手鐲給我了。建康離這裡路途遙遠,原諒我現在才來祭拜你們。”
低頭燒紙錢的梁易抬起頭,面色複雜地注視著女郎。
桓靈絲毫未覺:“他是武將,戰場上總是容易受傷。希望你們能保佑他以後平安順遂。我想,如果你們還在世,這一定也是你們的希望。”
起了一陣風,紙錢的餘灰被吹得高高飄揚,去向遠方。傳說這便是逝去的故人帶走了紙錢花用,這同樣也代表著,生者的思念和叮囑全都被聽見了。
“阿家聽見了!”桓靈笑著對梁易道,“梁小山,以後你都會平安了。”
梁易重重點頭,然後跪下給父母分別磕了一個頭,又從懷裡掏出幾塊甜糕餅和一包石蜜放在了旁邊姐姐的墳前。
村裡人尋常日子過得緊巴巴,糧食活人吃尚且不夠,祭拜時也就沒有用貢品的慣例。
這些甜嘴的東西,算是即將二十三歲的的梁小山宴請十三歲的梁小水。
只是,當年的屍體都被燒得幹幹淨淨,這三座墳都是衣冠冢。也不知這樣送,梁小水在那個世界能不能收到。
小時候,梁家就是村子裡普通的一戶人家,盡管已經勤勤懇懇地種地,可每年最多也就是能混個不餓肚子。
這些又貴又不頂飽,除了好吃一無是處的糕點糖果,一年到頭也未必能吃上一回。
阿孃好像也就給他們買過一兩回,一次只買幾塊,讓他們倆分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