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不高興,大約是與江臨要他進宮的事有關吧。桓靈無意插手他和新帝之間的事,也就不問了。至於剛剛梁易被她質問而産生的不快情緒,桓靈早拋諸腦後了。
但這晚,她還是覺出了些不對勁。
以往夜裡,桓靈不許梁易近身,只許他隔著被子抱。梁易每晚都那樣做,態度熱切又虔誠,熱烘烘的身體隔著春日的薄被,也讓她覺得心頭發燙。
那硬邦邦的胸膛則隔著軟和的棉被似有若無地蹭著她的後背,桓靈有時覺得硌人,有時又覺得就好似撓癢癢總是撓不對地方那樣的難受。某些時候,她也會因為這個,說上樑易幾句。
梁易粗壯結實的胳膊會隔著那輕飄飄的衾被搭在她的身上,有些重,但並沒有重到難以忍受。重到剛剛好讓她盡管雙眼緊閉,也難以忽視身邊有個火熱無比的男人身軀,卻又並不覺得壓迫感強到睡不著覺。
可這夜,梁易這個色胚,竟老老實實安心睡了,沒有伸手來抱她,甚至沒有側著朝她那邊躺。與他從前那眼巴巴的迫切姿態,完全是背道而馳。
桓靈就覺得有些奇怪,以往也沒覺得梁易氣性這麼大啊,自己明明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
但男人不能慣著,所以她也一言不發,權當不知道,什麼都沒問。
若是問了,好像顯得她很喜歡梁易抱著她似的。她才沒有!明明、明明她都煩透了!
她更喜歡一個人睡,躺在寬敞的大床上可以隨意翻滾,不必顧忌會撞到身邊人。
同意和梁易躺在一起,自己明明都已經犧牲了獨自享用大床的自由。梁易還這副模樣。
桓靈越想越氣,將被子用力卷在自己身下,又往裡挪了幾分。
黑暗中,梁易的心因她這舉動浮浮沉沉,酸澀無比。他今日惹了桓靈不高興,不敢再去抱她。若不去抱,說不定桓靈還能忍著讓他在這裡。若是再不知好歹去抱她,惹了桓靈厭惡,說不定要直接趕他出去。
這不,雖然桓靈受不了他,但也只自己離遠了些,還沒趕他。他心頭苦澀,默默苦笑。
翌日,梁易起得很早,在桓靈還未醒來時便已經進了宮。這日沒有朝會,他想早些去尋江臨。桓靈也回了桓家,叫來了兩位妹妹,與母親一併說了這事。
程素聽了也覺得不解:“成國公,我們家從前與他並無往來,這才沒有給他下帖子。從前他也不在建康,並沒有怎麼聽說過他的名號。”
桓靈:“我在王府見他那一面,他和陛下舊部中的武將不一樣,他是個儒雅溫和的讀書人。說話也好聽,比梁與之那個笨嘴皮子好上不知多少。”
程素:“不管如何,我先叫人將帖子送去。人家主動來討,總不能拂了人家的顏面。”
桓靈還在於程素討論向聞此舉究竟為何,是為了桓家,還是為了哪個妹妹。桓熒突然支支吾吾道:“大伯母,大姐姐,我、成國公,我見過他。”
幾人忙著問清楚真相,原是前幾日桓熒出門時,馬車與向聞的撞在了一起。她並未聽說過向聞的名號,一聽說是國公,她下意識以為應是長輩。沒想到從馬車上下來了個溫和似玉的年輕人。
——
安王府。
“總之就是這樣,成國公似乎是在打阿熒的主意。”桓靈回府後,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梁易。先前梁易來接她,她恐在馬車上叫人聽了去,一直到回了府才告訴了他這件事。
梁易拿不準她是什麼態度,並沒有表現出很期待與向聞做連襟的樣子,連個笑都沒露。
桓靈又道:“你跟我說說,成國公這個人怎麼樣,是個可堪託付的嗎?”桓府要不要繼續與新帝的舊部聯姻是長輩們需要考慮的事,而她這個長姐,只是盡自己所能,打聽他的品性作風。
梁易:“他人很好。”
桓靈忽然又覺出不妥:“你和向聞是好兄弟,你自然覺得他很好。”就像她有時也覺得自己有些驕縱張揚,但阿熒總覺得自己是最好的姐姐。
梁易:“我說的實話。”
桓靈:“我那日和他相處下來,也覺得他人確實不錯。不過有些男人,在外面端得一副溫和樣貌,實則是個窩裡橫的。也有些像你這樣的,在外邊別人覺得兇巴巴,其實”
梁易的眼睛瞬間亮了,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期待她接下來的話。桓靈被他一盯,說不下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別這樣看我。”
她想說的是“其實挺聽話的。”比她預想的要好很多,她原以為會是個無法溝通的粗莽武將。但現在來看,雖然有很多不足,但確實聽話。
梁易心頭自前一天傍晚就縈繞著的苦澀,就這樣被桓靈不經意的一句話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