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將桌上未飲完的酒與杯盞一同裝入戒中,那令他無比渴求的氣息就在身後不遠處,喻珏卻生生忍住了回頭的慾望,走出房門。
院裡的一切和他昨日佈置的一模一樣,有定風符在,再大的風雨也只是吹得紅綢微微飄動,位置倒是絲毫沒變,還殘留著昨日的喜意。
喻珏走到院中的鞦韆旁,一手放在鞦韆架上,環視著院中的場景,漸漸的,他的目光落到了院牆邊。
一叢叢嫩生生的星辰花擠擠挨挨地長在院牆下,遠遠望去,綠意盈盈,草葉生得格外茂盛。
還未到開花的時候,這些星辰花只剛長了些小小的花芽,一片翠綠,是生機勃勃,但也未免顯得有些單調。
咔咔。
心念一動,一塊塊靈石從儲物袋中飛出,到了院牆邊被靈力擊得粉碎,散落在草叢裡,儲存的靈氣緩慢逸散。
附近的星辰花吸收了靈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先是長出新芽,然後是花骨朵,慢慢的,新芽長成新葉,花骨朵也綻開成一朵朵淡藍的小花,星星點點,像是夜空中點綴的繁星一般美麗。
喻珏看著失神了一瞬,想起和溫渺一起種下它時的場景,往日彷彿歷歷在目,只要他現在回頭,他相信溫渺一定不會知道今日他想要離去這件事。
可他要的不是短暫的快樂,他要的是和溫渺長久的幸福!
為此,以命搏一搏又何妨?
喻珏斂眸,取出面紗系在面上,指尖不小心觸碰到面上時,他自己就能感知到體溫的冰涼,像無時無刻都被包裹在寒冰中一般,冰冷得幾乎不像活人。
以前喻珏自是無所謂,但在第一次與溫渺十指相扣時感知到對方溫暖的溫度後——他再也無法忍耐了。
他無法忍耐這具不可能擁有和溫渺同樣溫度的身體、無法忍耐和溫渺牽手時她下意識的瑟縮……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挑戰喻珏本就緊繃的神經,逼著他走向更加崩壞的深淵。
而元淨滌靈術,便是阻止他失控最好的良藥。
繫好面紗,將提前備好的書信放在石桌上,喻珏莫名生出兩分慶幸來,雖然他有刻意控制動靜,但溫渺今日沒有被他擾醒還是讓他很意外。
意外之餘喻珏又感覺到幾分喜悅,他很清楚,溫渺雖然為人處事淡然、瞧著隨遇而安的樣子,其實她的心防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高得多。
如今在他身邊溫渺能安然沉睡,這如何不讓他感到高興呢?
眉梢的笑意剛揚起不過幾秒,又很快淡了下去,離別的愁緒後知後覺湧上心頭,錯綜複雜的思緒糾纏在一起,喻珏的眸最終歸於一片混沌的黑。
一朵開得絢爛的星辰花被靈力從枝頭摘下,晃晃悠悠飄到石桌上,恰好落在封好的書信上,微風輕輕吹動花瓣,也吹動絳紅的衣袍。
院中不知何時多出了道暗色的裂隙,恰好一人高,裂隙中黑沉沉一片,如淵般深不可測,紅色的衣角消失在裂隙中,於是裂隙也隨即消失,尋不見蹤跡了。
沙沙……
信封上的星辰花微微晃了晃,很快就停住不動了,風聲漸歇,院中一片安靜。
……
魔宮的魔尊寢殿中某處空間扭曲一瞬,一道絳紅的身影憑空浮現。
四周的裝飾喻珏就是閉眼也記得,沒有多打量的必要,一抬眼他便清楚了自己現下傳送的地方,神色平靜地開口:“槐竹。”
空蕩蕩的殿內原本只喻珏一人的身影,但他喚出這聲後,暗處的陰影蠕動一瞬,一道似乎完全由陰影組成的黑色人影從暗處走出:“尊上。”
“一切可還順利?”
“皆依尊上所想,均在正常進行當中,人手也已經彙聚好了,有尊上許諾的重賞,士氣十分高昂。”
“嗯。”喻珏可有可無地應了聲,看向槐竹的眼神認真了些:“此次令你留守魔宮,可有不滿之處?”
槐竹垂下頭顱:“屬下知曉,此次是尊上看重才遣屬下鎮守魔宮的,屬下謹遵尊上的一切指令。”
“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喻珏說著,一道靈力將槐竹扶起,讓他站直了身子,兩人面對面望著,視線相交:“你知道的,你同他們不一樣。”
槐竹沉默片刻,道:“尊上一定要平安歸來。”
喻珏眸中多了些微不可查的柔色,錯身而過之際拍了拍槐竹的肩:“借你吉言,這些時日魔界就靠你了,可要替我好好守著,等我回來。”
沒有再多交談,在槐竹追隨的視線中,喻珏眉間的神色沉澱下去,一派冷淡,他推開殿門離去,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人們震天般興奮的喊聲。
“魔界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