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之前先淨手,這算得上她唯一的執著了。
水缸裡的水應當是下雨的時候蓄積的,本就不多,天氣又炎熱得緊,缸裡只有淺淺的一層,連水瓢都浮不起來。
溫渺盡力從缸裡舀了半瓢水,蹲下身後,示意阿樂一起蹲下。
阿樂聽話蹲下,把手伸到身前。
溫渺將水瓢裡的水緩緩傾倒而出,在她精細的控制下,細細的水流像絲線一般流下,阿樂的雙手也在沖刷下露出原本的膚色——
竟也是白皙的。
只是不同於喻珏那近乎蒼白的面板,阿樂的膚色還是在正常範圍內的。
溫渺的外袍衣擺搭在地面上,水流落在地上濺起的泥點印在白衣上格外刺眼。
阿樂看著那些突兀的汙痕,沉默地移開眼。
溫渺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眼見著洗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把水瓢放回缸內。
回到廚房摸了摸碗壁,天氣太熱,粥涼得很慢,現在還有些燙。
溫渺看著阿:“等粥沒那麼燙了你就自己乖乖喝掉好嗎?我現在去買些東西,等我回來。”
阿樂面上黑乎乎一片看不清表情,但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是全身心的信賴,輕輕點頭答應。
溫渺笑了,拍了拍阿樂的肩,和他錯身分開,出門去了。
阿樂的居所破敗而狹小,但在巷子裡著實不算突兀。
這裡坐落的都是破舊的房屋,窄小的木門開關間總是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路邊行人少有穿著沒打過補丁的衣裳的,放眼望去,全是面黃肌瘦、兩眼麻木。
這世道對於百姓而言,活著就是一件再痛苦不過的事了。
溫渺把這一切盡收眼底,沉默地垂下眼簾。
她先去了米鋪,雖然先前買的米並沒有用完,但多備一些,也好供阿樂和他妹妹兩人以後的吃喝。
然後就是傢俱。
家徒四壁簡直是阿樂家的寫照,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
對了,還有被褥。
阿樂家唯一一床被褥也是破破爛爛,裡面的棉花都有些泛黃了。
林林總總的東西加起來一個人搬顯得有些多,溫渺便另找了幾個挑工一起帶回去。
沒等到近前,遠遠就聽見阿樂家傳來有些嘈雜的吵鬧聲。
“在小乞丐偷了米不還!大家來評評理!”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耳裡,溫渺目光微頓,加快了腳步。
穿過擠在門口圍觀的人群,門內的情形就很清晰了。
阿樂死死地抱著米袋,而一個穿著粗布短褐的健壯中年男子一手去扯他的手臂,一手抓住米袋往自己的方向扯,力氣之大以至於阿樂都被和著米袋拖動了兩步。
阿樂的嗓子本就喊了一天,現下很是嘶啞:“我沒有偷,這是好心人給我的。”
中年男子大聲沖圍觀的人叫囂:“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撒謊,明明就是偷的我家的米!”
他力氣比瘦得跟火柴一樣的阿樂大多了,阿樂漸漸脫力,有些絕望又帶著祈求看向圍觀的人。
只是沒有一個人和他對視。
難道他們都信了中年男子的話嗎?
當然不是。
這中年男子是這一片有名的地痞流氓。
估計是聞到這戶的飯香,家裡又只有兩個小孩,這才貪念一生進屋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