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王爺傷心。”翟素從頭解釋:“他假意與王爺爭吵憤然離京,不過是想自己一個人偷偷回朔方,死在老妻墳前罷了,發現王爺派人跟著他,怕前事敗露,便做了一場戲,假意暴斃……”
她瞳孔微微放大,並不知道其中還有這一層:“既然如此,那他為何又要回來?”
“他也沒想到,自己活得遠比想象中長,在山中的舊屋裡,早先的記憶日日夜夜折磨著他,他覺得對不起王爺,便想在死之前再為他做最後一件事。”
“所以他去見了鄭雲霆。”聽到這裡,她已經隱約拼湊出了事情的全部:“給王爺留信,是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想讓舊事永遠塵封……”
“不。”翟素打斷了她:“他是想說出真相的,只是沒來得及,他原本計劃等王爺巡邊回來,邀他一起回山中老屋,在老妻墳前懺悔,然後自行了斷,沒想到……”
她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沒想到,被我橫插一槓。”
“這事怨不得姑娘,姑娘也是為王爺好。”倉梧見她臉色不好,立馬出言勸慰:“最終王爺都會知道真相的,怎樣知道,沒有分別。”
“有分別的。”她緩緩閉上眼,長嘆一口氣:“他原本可以有得到諒解的機會。”
“姑娘不要往心裡去,診治出他的身體狀況後,我就該不管不顧告訴王爺才是,如果那樣就不會有後面這些麻煩事……”翟素話裡充滿懊悔。
“王爺顯然不會再想見他,我們兩個今日過來,就是想問問姑娘的意思,李曜的事,要告訴王爺嗎?”
得知李曜的死訊後,陵淵沉默了一陣,翌日便帶人上了山,親自把他葬在師母墳前。
事情一了,他便著手準備稱帝的事,整個朔方上上下下都洋溢著喜氣,建城以來,這座城市的前途從未這樣光明過,一時間似乎所有的人都往魏王府跑,每天有大把的事等著陵淵決斷。
“你未免也太坐得住了。”陳怡君見褚雲兮這些日子一改往常,日日躲在家中讀書寫字,不免有幾分擔憂:“你究竟是怎樣想的,或者……他究竟是怎樣想的。”
見她不理自己,陳怡君上前從她手中拿走筆:“魏王可有些日子沒來了。”
“他自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淡淡地回,手裡的動作卻沒停下。
“你們兩個是不是……”陳怡君見她研磨的手明顯一頓,追著說:“你為他前前後後做了這麼多,這個時候了,他不該毫無交代。”
“怡君,我不需要任何人給我交代,我所做的事都是出於本心,什麼樣的後果我都能承擔。”
“我知道,我知道。”陳怡君拉著她的手:“雖說現在半壁江山,但他一稱帝,身份地位便和從前不一樣了,你也知道後宮的事,便是他父親當年那樣寵愛你姐姐,仍不免會有三宮六院……”
“他若是顧忌你的身份,先娶了別人,那你怎麼辦?這一路,豈不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她默然不語。自從知道他有了稱帝的打算,她便有意躲著不去見他,許是那日他問時,自己並未回答,兩人間竟像是有了隔閡一般。
大典前一日,夜深了,她一個人坐在桌前胡思亂想,陵淵忽然帶著人進來,烏泱泱擺了一屋子。
她打小出入宮中,見慣了姐姐的穿著裝束,又曾做過太後,對身份形制熟悉得很,一眼便認出了這些是什麼。
人都走了之後,陵淵坐在她對面,雙手緊緊抓住衣角,雙腳不自覺地輕輕挪動,顯得格外侷促。
“雲兮。”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了頭:“我……”
雖說眼下進了春天,朔方的天氣依舊帶著一絲寒意,可他卻出了滿頭的汗,支支吾吾好幾次,才鼓起勇氣:“你可願意嫁給我?”
話畢,他的目光閃爍不定,不時地舔舐著嘴唇,又怕她答得太快,站起身走到一旁,開啟箱子:“這是封後的鳳袍,照著你的身量做的。”
她看著燭光照耀下的鳳凰圖案,熠熠生輝的金線和各種寶石:“陵淵,我……”
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還有這個鳳冠,以漆竹為胎,知道你喜歡珍珠,嵌了五千餘顆,你看看,可還喜歡?”
“還有……”他喋喋不休地一一介紹,明明是女子的物件,卻格外熟悉。她看著他忙前忙後,心頭湧上一絲複雜的情緒,緩緩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
“陵淵,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