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貓著身子左右看看,確認四下無人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去,她也沿著牆角躡手躡腳地跟過去。
陵淵的書房跟他的起居室一樣,陳設簡單,她透過門縫,輕易便瞧見了那個身影。只見他在後面的書架邊徘徊,來來回回翻了好幾本,最後才拿定主意取了一本下來。
只是這個樣子,看著並不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她正疑惑不解,卻見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箋,夾在了那本書裡,隨後又把書放回原處。
她心中一凜,腦子裡迅速閃過了無數種可能,思索著自己到底是應該立馬闖進去當面揭穿,還是看好現場,等陵淵回來再做決斷,然而不過猶豫了片刻,李曜就轉過身朝門口而來。
她怕發出聲音打草驚蛇,只好匆匆躲在立柱後,眼睛瞟見人消失在視線裡,才長舒一口氣。
可她站在門口,卻無法忽略方才所見,他到底在那本書裡放了什麼,褚雲兮在心裡琢磨著,人已經到了門前。
罷了,她下定決心開啟門,來到書架前仔細翻找,終於在略有幾分熟悉的位置抽出一本書利落掀起,果然裡面掖著一封信。
她努力按耐住心裡的不安,展開信看了起來,然而剛看了幾行,臉上便布滿了驚訝,這是……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後,腦子裡如同被雷轟過一般,只剩下木然。
不知愣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哆嗦著把信放回去,然而轉身之際,忽然瞥見門口站著一個身影,她定睛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李曜。
霎那間,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知他在這裡站了多久,難道說,自己方才的反應竟被他盡收眼底?
“看來褚姑娘並不如王爺那般信任我。”李曜率先開口,朝她走了幾步。
“是。”她把信重新抽出來,擺在二人面前:“李先生能否解釋,這是在做什麼?”
“褚姑娘又何必明知故問?”李曜瞄了眼那封信:“聽說緩稱帝是姑娘給王爺提的建議,可我認為,現在是時候了。”
“我問的並不是這個。”她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緊緊地盯著他,生怕錯過一丁點兒蛛絲馬跡:
“你既是陳王和太皇太後的耳目,當初為何假死騙他?”
“你怎麼知道?”李曜眼中突然布滿了驚恐,反複打量著她,一臉的不可置信:“陳王和太皇太後的事,你為何知道!”
“我不是陵淵。”她咬牙切齒地說:“不會憑你幾句話就糊裡糊塗相信了這樣離譜的事。李曜,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以一副嚴師的面孔待他,私下裡卻充作陳王他們的耳目,還要陵淵去感激你,視你如師如父,你可對得起他當年腳踩一尺厚的雪去見你的一片赤忱?”
“還是說”,她拿起那封信舉在他面前:“你以為你寫下這些,前事便可以一筆勾銷?”
“小丫頭”,李曜無奈地笑了笑:“我想王爺應該沒跟你說過,雖然你我在京城從未見過,可我,實在是厭惡你。”
“我不知道你在誰那兒聽了我的事,也不知道你聽了幾分,的確,我為了拙荊,曾給陳王透過一些王爺的事情,但那都是不痛不癢的東西,為此我這些年來一直心存愧疚,夜不能寐。”
“可拙荊仙逝之後,我心中再無牽掛,隨王爺進京,也是真心想輔佐他,如果不是你,我助王爺奪取皇位之後,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掩掉那些舊事。”
“可他偏偏對你一往情深!我心灰意冷,便想借死遁以脫身,可躲了這些日子……”
“你後悔了。”褚雲兮沉了一口氣:“你發現陳王和太皇太後一倒,沒有人再關心你這個小人物的死活。”
“所以你想再度回到陵淵的身邊,施展你的胸襟抱負,他如今已經坐擁半壁江山,你只需要添幾把柴,就能輕松謀得從龍之功。”
“他日陵淵登上皇位,依舊會尊敬你,仰慕你,把你當做最值得信任的大臣。可你有沒有想過……”
“你做事全憑自己的喜好,你的妻子要吃藥,你便出賣他,在他身上看不到希望,你就拋下他,你把他當什麼,棋子嗎?”
李曜腦中轟然作響,腳下一軟,身子不由打了個寒戰,扶著桌案才堪堪站穩,聲音細弱蚊蠅:“我是真心為他籌謀。”
“真心?”褚雲兮冷笑一聲:“你圖名也好,圖利也罷,有苦衷也好,成心也罷,這些都不打緊,人心世道,一向如此。”
“是他太笨、太傻,才會把絲縷溫情視若珍寶。”
李曜眼中一片混沌,幾度張口,都嚥了回去,書房裡陷入了一片寂靜,正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句: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