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怡君見陳嬤嬤沒有攔著,想來外頭的事已經處理好,便跟著她一道出了門,誰知剛出了雲見院,就迎面撞上了陵淵。
“你這是從哪回來?”褚雲兮見他身上還披著鎧甲,行色匆匆,不由脫口而出。
陵淵瞟了眼她身側的陳怡君,一臉正色地望著她:“雲兮,我有事同你說。”
“那……我先回去了。”陳怡君晃了晃手中的絡子,立馬提著裙裾離開。
“什麼事這樣急?”進了屋子,剛想著給他倒杯茶,誰知轉身便見陵淵跟在她身後進來,一手關上了門,闖到她面前:“雲兮,你嫁給我可好?”
她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茶水左右搖晃溢位來,順著杯沿滴落在桌案上,她全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對上他的視線:“方才……你說什麼?”
陵淵握緊她的雙手,定定地注視著她,眼中沒有一絲說笑的意思:“我說,嫁給我可好?”
她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耳邊的聲音彷彿都消逝了,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
“眼下是什麼時候,你是不是昏了頭?”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默默放開她的手,喃喃道:“正是眼下這個時候,才……”
“雲兮,只要你願意,我們什麼都可以不用管,南下的隊伍捷報頻傳,很快我們就可以和吳王分庭抗禮,你嫁給我便是王妃,之後就是皇後,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
她這才覺察出不對來,走到他對面,強迫他看向自己:“你老實說,發生什麼事了?”
陵淵望著她,眼中滿是疼惜,喉嚨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堵著,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你不說我找別人問去。”她作勢要走,他趕緊把人攔住,長長嘆了一口氣,把從倉梧那裡聽來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我巡邊剛回來就聽說了此事,目前人還沒找到,街坊鄰裡什麼都不肯說。”
她彷彿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都愣住了,瞬間感到頭重腳輕,身形晃了晃,伸手扶住旁邊的桌角,才勉強站穩。
他嚇得不輕,趕緊環住她:“你不要往心裡去,想是一些不明清醒的人一時頭腦發熱,算不得數的,我一會兒就去把人找出來,狠狠教訓他們一頓……”
他說的她一句都沒聽進去,怪不得怡君一大早便過來纏著自己,非要打什麼絡子,怪不得陳嬤嬤守在屋裡一整天,一句話都沒說,甚至福兒貴兒今天都沒過來玩鬧……
原來如此,她強行擠出一絲笑,眼睛裡透著深深的疲憊:“他縱有千般萬般錯,可有一句話說得對。”說著,緩緩閉上眼,臉上竟生出一絲絕望。
“不是憑我一句話,大家父女關系就可以真的一刀兩斷的。更何況,這裡是朔方。”
“城外青山埋忠骨,城內白幡吊英魂,這樣的英雄之城,哪裡容得下我這種叛臣之後?”
陵淵攥緊了拳頭,幾步過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手輕輕撫著她的背,好一會兒才緩緩放開。
“你安心在屋裡等著。”他抬起手,把她略顯淩亂的發絲別在耳後:“這裡的確遍地都是為國捐軀的忠骨,可我陵淵也是為朔方百姓流過血的,沒有對不起誰,今夜我親自為你守門!”
說著,他一手抄起方才卸下的兜鍪:“我倒要和他們論說論說,父親犯下的錯,憑什麼牽連無辜的子女!”
從雲見院出來走到府門口時,外面燈火通明,倉梧看見他的身影便迎了上去。
“王爺,都佈置好了,四處都是我們的人,今夜保管不會有事。”
陵淵冷著臉:“天寒地凍,叫兄弟們都撤了。”
“這是為何?”倉梧不解,試探著問:“人抓著了?”
“搬把椅子來。”他說著,雙手捧起兜鍪,穩穩地戴在頭上:“今夜我一個人守著。”
“那怎麼行?”倉梧不自覺拔高了聲音:“大家都是上陣的兄弟,怎麼能回去睡大覺,讓王爺你一個人守在這裡,況且咱們現在不知道對方的底細,萬一……萬一有什麼狀況,連個照應都沒有。”“能有什麼狀況?都是城中的百姓。”
“王爺!”
倉梧待要說什麼,卻見管家已經搬出了椅子,擺得正正當當,陵淵二話不說大步跨過去,手中的劍抵地,大馬金刀地坐下。
見拗他不過,倉梧也不好再說什麼,便照他吩咐把原先的人都撤走,自己則留了個心眼兒,躲在了暗處。
正月天裡寒氣逼人,一股冷風過來,倉梧不禁打了個哆嗦,抬眼瞅見陵淵,卻見他像是銅塑的一般,一個人在那兒坐得端端正正。
臨近上元節,月亮漸漸圓滿,陵淵望著頭頂的明月,心中漸漸升騰起一抹溫柔,這些年來,他固守城門,多少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還是第一次,為心愛的女子守城。
夜色漸濃,周遭也越來越寂靜,他就這樣坐著,一直捱到了後半夜都毫無動靜,正當睏意襲來時,卻恍然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