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然明白,方才頸間的溫潤大抵也不是自己的錯覺,臉一紅,有些氣惱,可偏偏他現在這副樣子,又奈何不了他,氣鼓鼓地丟下一句“我去叫大夫來”,倉皇逃了出去。
陵淵醒了是天大的利好,可幾日之後傳來了更大的好訊息,趙敬撤退的路上中了趙槊的埋伏,被沖的七零八散,逃的逃,降的降,十五萬人浩浩蕩蕩而來,回去的時候不足十萬,一副喪家之犬的晦氣樣兒。
陵淵一拳捶在被子上,大呼一聲:“好!”誰知用力過大,牽扯到了傷口,竟咳嗽起來。
褚雲兮瞥了他一眼,倒了杯水遞給他,淡淡說了句:“當心些。”
倉梧見她對陵淵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心裡好奇,等她出去了,迫不及待地問:“王爺做什麼了?昏迷的時候,姑娘可不是這副樣子。”
陵淵嘴角噙著笑,故意嘆了一口氣:“我都這個樣子了,還能做什麼?”
倉梧和趙槊對視一眼,彼此笑而不語。陵淵知道他慣會取笑自己,如今又有趙槊搭腔,比之前更起勁兒了,卻並沒有什麼惡意,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趙敬退兵的訊息傳回城裡,百姓們都高興壞了,可惜王爺出不了門,不然可以去街上看看,除了年節,乾州幾時這樣熱鬧過?”
“誰說我出不了門?”陵淵反駁道:“不過這點傷,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傳令下去,明日在王府設宴,我要為眾將士慶功!”
“得令!”趙槊高高興興出去,倉梧剛準備一起走,卻被他留了下來。
“王爺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陵淵梗著脖子:“我想沐浴,你今晚過來搭把手。”
“王爺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嗎?怎麼還需要我搭把手?”倉梧說罷抿著嘴偷笑,看見他一記眼刀飛過來,立馬收斂,瞟見窗外的人影,眸光一閃:
“王爺不髒,王爺要是身上有味道,褚姑娘第一個嫌棄你。”說完也不說答不答應,揚長而去。
“你!”陵淵四下搜尋,抄起枕頭朝著他的背影就砸了過去,誰知下一刻,褚雲兮走了進來,枕頭不偏不倚,正滾在她腳邊。
他一急,掀開被子赤著腳過來:“可砸到你了?”
“哪有這麼矯情?”她彎下腰撿起枕頭,挽上他的胳膊:“快回床上去。”
他躺回床上,越想越覺得尷尬,方才他與倉梧的話不知她聽到了幾分,也不好開口問。
用過晚膳,進了戌時,陵淵開始坐立不安,眼睛一個勁兒地往外瞟,她知道他在等倉梧,故意裝作沒看見,優哉遊哉地看自己的書。
一直到了戌時末,管家命人把熱水抬進來,她把書一放,走到床前:“倉梧有事不來了,你自己去洗吧。”
陵淵眉毛一挑:“你如何知道?”
“他走的時候說的,說他夜間有事過不來,還說你洗澡從不讓人伺候。”
“好啊。”他這才發現原來她早就知道卻不告訴自己,害自己苦等了一個時辰,酸裡酸氣地說:“好嚴的嘴,好硬的心,你不怕我溺死在桶裡?”
她白了他一眼,上手把他攙起來:“怎麼躺了這麼些天還躺嬌氣了?你自個兒小心些,別碰著傷口就行。”
把人扶到桶邊,又笑著囑咐:“我就在外面,你要是真滑進去了,記得喊我。”
陵淵也不避她,邊解衣帶邊咬著牙回:“你放心,我一定喊你。”
褚雲兮嘴上輕松,實則卻放心不下,就在屏風外邊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著話。
起初還好好的,無論她說什麼問什麼,他總有回應,裡面嘩啦啦的水聲不斷,她也坐得安心。可說著說著,裡面突然寂靜一片,不止沒有人聲,連水聲都沒有了。
“陵淵?”她試著喊了一聲,沒有人回答,她開始著急,又在心裡勸自己,不會有事的,那麼大個人,那麼淺的桶……
可饒是這樣想著,心裡依舊忐忑,又喚了一聲,還是無人應答,她暗叫不好,連忙起身往屏風後面走。
剛繞過屏風,便見他好端端在桶裡坐著,雙臂搭在木桶邊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姿態從容,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看見他這個樣子,她的眼睛快要冒出火來,隨手抄起帕巾就丟進桶裡,一灘水花猛地濺起,水珠四散飛濺:“很有意思嗎?”
陵淵見她似乎真生氣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噌”的一聲就從桶裡站了出來。
褚雲兮嚇了一跳,慌裡慌張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背過身去:“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