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親眼看看,誰知對方摟得極緊,一時竟動彈不得,可既然對面是姜秉文,懷裡的這個,除了怡君,還能有誰?
她喉頭湧上一股酸澀,聲音也哽咽了起來:“怡君,你怎麼會來乾州?”
“這事說來話長……”陳怡君緩緩松開,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嘴一撇,兩行淚直流了下來:“你怎麼憔悴成這樣?”
姜秉文瞥見陵淵臉色發緊,立刻上前牽住陳怡君的手:“你念了一路終於見著人了,何必急於一時?咱們坐下慢慢說。”
“好,坐下慢慢說。”她抹了抹臉上的淚花,挽著褚雲兮就勢坐下:“我帶了你愛喝的山楂酒,你嘗嘗,還是不是那個味道?”
看著酒杯裡的石榴紅,褚雲兮這才有了實感,脫口而出:“你從崇州來?”她記得自己第一次飲山楂酒,便是在慶州,吳家的臨江別院。
“是啊,你們離京後不久,我和母親就回了慶州,意外得知你在這裡,才和秉文、表兄一道過來,對了……”提到表兄,陳怡君指著桌上另一位陌生男子:
“這是我的表兄吳羨,在崇州時,你們險些見過。”
險些見過……聽怡君這樣一提,她倒是想了起來,當時他們帶著重傷的姜秉文在崇州,怡君從慶州過去時,便是由她這位表兄作陪。
“褚姑娘,久聞褚姑娘芳名,在下仰慕已久……”吳羨還未說完,姜秉文便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她輕輕頷首:“見過吳公子。”
陵淵嘴角彎起一個弧度,眼神中卻不帶一絲笑意:“此次陳姑娘送糧草過來,雖說全是看在雲兮的面子上,但不瞞諸位,圍城日久,城中糧草的確匱乏,我以茶代酒,謝過三位的大恩。”
她聽得一頭霧水,但眼看著眾人舉起了杯,便也隨著一道,轉眼卻瞥見怡君神情曖昧,眼神在她和陵淵身上來回瞟。
“什麼糧草?”她壓低聲音,湊到陳怡君跟前。
“這次是探路,先押了一萬石過來,若是日後路途順了,後續還會繼續跟上。”
按鬥米三錢算,一萬石折換成銀錢便是三萬兩!褚雲兮見她口氣這樣大,不免驚訝:“你哪來那麼多銀子。”
“外祖家分家産,我一份,表兄一份,我們商議了一下,都投到你這邊。”怕她多想,陳怡君故意說:“怎麼樣,是不是很感動?”
還真叫陳怡君說中了,她此刻胸中波瀾四起,難怪陵淵方才說全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故友重逢,一時歡愉,不免多喝了幾杯,陵淵見她眼神逐漸迷離,便說:“夜深了,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不如先去歇息,明日再聚。”
眾人聞言紛紛道別,她大抵是真的有些醉了,起身時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眼瞅著就要往後栽,幸得陵淵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是歇在雲見院,還是……”他低聲在她耳邊問。
“回青石巷。”她輕輕掃開他的手,挽上陳怡君的胳膊:“怡君和我一道回去。”
陳怡君暗暗瞄了陵淵一眼:“好,我隨你一道回去。”
陵淵立馬補道:“那我送你們。”
陳怡君以為他所說的送無非是送到府門口,誰知一路到了馬車跟前,竟見他從車夫手中接過了馬鞭,心裡不由暗暗吃驚。
從魏王府到青石巷,馬車又平又穩,她琢磨了一路,終究還是沒忍住,下馬車時轉頭看向陵淵:“魏王天潢貴胄,竟不惜紆尊降貴,親自禦車。”
陵淵的視線從褚雲兮身上收回來,淡淡瞥了她一眼,只回了四個字,“甘之如飴”。
山楂酒勝在風味,並不算烈,褚雲兮也是一時喝得急了,才有幾分醉意,如今過了大半個時辰,又喝了醒酒湯,人倒是清醒了七八分。
方才當著眾人,許多事不好往下追問,如今只有姐妹兩個在,少不了要細說一番,當聽到陳父一怒之下辭官,攜妻女回了慶州時,不免有些唏噓。
“經此一事,京城早已不如往日了。”饒是陳怡君一向性情豁達,也不免感嘆:“那天出事的時候,城中四處都是你和魏王的訊息,我們當真以為,朝廷感念你們退了於戎的功德,請你們進城。”
“那日我就在人群中,可惜去的遲了,沒見著你,人還未到城門口,便被大波逃竄的百姓逼了回去,那時心裡記掛著你的安危,總想著哪怕是看你一眼也好,如今想來,還是不見的好。”
陳怡君說著,竟嗚咽起來:“他們怎麼能夠那麼對你,你哪裡對不起他們陵家!”
她心中微動,輕輕拍著陳怡君的背,嘴上反複唸叨著:“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聽到她這樣說,陳怡君心裡更難過,她原是想好好說說話的,可淚水根本不受控制,漸漸泣不成聲,最後竟痛哭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褚雲兮的手不住在她後背摩挲,極力安慰:“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
“哪裡好了?”陳怡君滿臉淚痕,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心疼:“雲兮,你原先不是這樣的,是他們陵家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自願留在這兒的,還是礙於形勢不得不留下?”她越說越激動,握緊褚雲兮的手:“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