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天色,猶豫了片刻:“明日。”
牙人似是沒有想到她這樣急切,囑咐道:“這處宅子是不錯的,只是主人去了外地,很長時間沒人住過了,怕是得好好打掃一番,明日……時間可能有些趕。”
“不打緊。”她收好租契,央牙人把自己送回了魏王府。
踏進雲見院,抬眼便瞧見陵淵正在廊下坐著,支著腦袋,百無聊賴地逗弄著池塘裡的錦鯉,褚雲兮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租契,深吸一口氣。
方才在路上她已經做足了準備,回來見著陵淵便據實相告,坦白自己明日就要搬出去的事,本來還打算歇歇腳就去書房找他,如今人在這裡正好。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陵淵偏過頭看見是她,咧嘴一笑立馬迎了上來:“你回來啦?”
“嗯……”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來回應他。
誰知下一刻便被他拉住衣袖:“我有事要同你講。”
還來不及掙開,人已經到了室內,陵淵走到桌前,開啟木篋,取出一摞賬簿:“這是賬冊,王府裡所有的東西都登記在上面。”說著,又從中取出一串鑰匙塞到她手裡:“這是府庫的鑰匙。”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不由腦子發懵:“這是……”
“強敵在外,軍中事務繁忙,我不能常回府裡,府裡的人跟我的時間不算久,終歸還是外人,說到底,只有你我最信得過。”
“雲兮,王府我交給你,煩勞你閑暇之時,幫我看顧著些。”
褚雲兮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心裡像墜了一隻秤砣一般,她便是再木訥,也知道眼前兩樣東西意味著什麼,陵淵竟然把王府的掌家之權交到她手上!
“不可。”她當即把賬簿和鑰匙放回木篋,推到他手裡:“這是你的家事,你的私事,我不能幹涉。”
“我的家事?”陵淵眼神空洞,彷彿失去了靈魂,深深望著她:“雲兮,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覺得,這裡是你的家?”
他眼裡的痛苦刺痛了她,她不知道他為何無緣無故說這些話,只是突然感到壓力從四面八方襲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陵淵,不要這樣。”
“那我要怎樣?”他俯下身子,對上她的視線:“雲兮,你想讓我怎樣?只要你說出來,你說什麼我都能辦到。”
“你怎麼了?”她只覺得他今日奇怪得緊:“是軍營裡出了什麼事,還是……”
“難道在你心中,我終日只會打仗嗎?”他強行打斷了她的話:“比起那些,我更關心你開心不開心,你在這裡住得舒心不舒心,你是不是……”
“是不是喜歡我……”
“陵淵!”她腦中一震,立馬朝後退了兩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陵淵一點點逼近她:“我從來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可是雲兮你呢?你到底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
“是你自己說的,你與褚家,與大周皇室,再沒有任何瓜葛。你現在只是你自己,雲兮,你我之間,怎麼可能只有皇位這個羈絆?”
他猛地抓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我多少次出生入死,多少回月下對談,你看看我,你當真對我毫無……”
“我會搬出去。”她一句話,陵淵瞬間僵在原地:“你說什麼?”
“是我思慮不周,給你造成誤會。”她猛地把手抽出來:“魏王府不是我久留之地,我明日便搬出去,但你放心,我向來說話算話,先前承諾你的事,我一定會辦到。”
他苦笑了一聲:“這算什麼,補償嗎?你要辦到什麼,是繼續籌措軍餉?還是扶我登上皇位?你說的這些,我通通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啊陵淵。”褚雲兮聲音開始顫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在我讀過的書裡,我生活的世界裡,從來沒有男盜女娼這四個字……”
“我知道我知道……”看見她眼裡的淚花,他立刻慌了:“我已經砍了他項上人頭,從此不會再有人用這種詞彙來汙衊你。”
“不會的。”她垂下眼眸,一滴淚從頰上滑落:“你今日殺了他,明日還有十個,一百個,你武藝高強,自是可以任性而為,當下了結了他以洩憤,可我呢?”
“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幹站在那裡,遭受別人言語的淩辱。”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伸出手想為她擦去臉上的淚,還未觸及便被她躲開。
“是我沒有體察你的難處,是我……”他縱使心疼她,也無法再說下去,他只恨自己力有不逮,沒有殺盡天下長舌之人!
“陵淵,人的過去是抹不掉的。”她噙著淚看向他:“曾經我也以為離了宮,離了京,沒了太後的身份,便可以和過去一刀兩斷,可是你看世人,何曾放過了我?”
“世人不肯放過我,難道你也不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