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他剛想說什麼,便被她按下,她看向趙槊:“趙將軍,你速速回去整合兵馬,咱們乾州見!”
乾州?陵淵頓時瞪大了眼:“雲兮,你要去乾州?”
“是!”她篤定地說:“之前是我自怨自艾,做了縮頭烏龜,妄圖逃避身上的責任,如今想來,實在可笑得緊,定山寺一座孤廟,如何護得住我下半生安穩?”
見他傻愣愣地杵在那裡,她挑眉:“怎麼,魏王不歡迎我去?還是說,魏王這大半年在乾州什麼都沒幹……”
“當然不是!”他慌忙辯解:“我只是沒想到……”
她笑了笑,並未點破他的心思,他怎麼會沒想到,事已至此,除了站在他那邊,她已經沒有退路。
趙槊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來來回回地瞄,若論綱紀倫常,他二人……可現在從名義上說……
罷了,他甩了甩頭,不願再往下想,於是出言告退:“褚姑娘,魏王,我這就回去點清兵馬,咱們乾州見。”
“好!乾州見!”
趙槊一走,陵淵的笑還在臉上掛著,轉眼卻見她默默走開,到了一棵老樹下,抱著膝就往地上坐。
他連忙褪去外衫,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疊了幾層鋪在地上:“夜間濕氣重,地上涼。”
“謝謝。”
他聽出她情緒不高,在她身旁坐下:“在想什麼?”
“陵淵,城門關閉時,劉公公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陵淵臉上露出幾分驚詫,一下也拿不準她看到了幾分,心中暗暗忖了忖,才開口:“他說,他不是故意要把你卷進來,他是真的以為於戎要攻城。”
林子裡靜得一片樹葉掉下去的聲音都能聽得見,他怕她想岔了,緊跟著解釋:“他怕你誤會,以為他和陳王聯手做局,得知真相後,他應該很懊悔,希望可以彌補一二。”
褚雲兮沉默了半晌,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
“小時候我每次去宮中,他都很照顧我,後來進了宮,他待我更是一片赤忱,我怎麼會懷疑他?”
“他從皇陵回了宮,就被發落去守宮門,飽受風霜之苦,這些事他原本可以不管的,他自身都難保,擔心什麼百姓,操心什麼天下!”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甚至帶著一絲哽咽,他能體察到她心裡的痛苦,卻不知該怎樣安慰她。
“他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真真正正是孤身一人,誰做皇帝他都得盡心盡力地伺候,天下姓什麼與他有什麼相幹,他為什麼不能聽我的勸,離開那個吃人的皇宮……”
陵淵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揪住,反複地拉扯,他抬起手臂,此刻就想把她擁入懷中,又怕嚇著她,最終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天下雖大,可只有皇宮是他的家。”
“他打小入宮,對宮裡的感情自是非比一般,又日日陪著父皇上朝,看他批閱奏摺,看他和大臣們商議國事,經年累月下來,他心裡存的,怎麼可能只有自己的得失榮辱?”
“況且他秉性純良,對自己的要求倒比朝中那些整日裡喊著家國天下的人要嚴得多,所以他無法原諒自己犯下這樣的錯,寧願一死也要保全你我。”
“雲兮。”他微微俯下身:“你和他一樣,都是太善良了才會苛責自己,殊不知,人生十有八九,是自己難以掌控的事,哪怕盡力做了,也未必能夠遂願。”
“人們總愛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人外有人,人上卻無神,你不能強求人人如意事事圓滿。”
他聲音輕柔,像一股暖流沁潤她的心田,她壓在心頭的重重陰霾彷彿在漸漸消散,緩緩抬起頭:“那要如何?”
“拋下這些雲兮,拋下之後,你會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她沒有往下追問,他所說的拋下,到底是要拋下什麼,可是卻感覺內心深處升騰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眼前的黑暗一點點消失殆盡,她彷彿立於群山之巔,抬眼遠望萬裡河山。
她隱隱覺得,大半年未見,他除了瘦了許多外,似乎有其他東西也變得不一樣了。
兩人四目相對,情愫在無聲中悄然綻放,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倉梧闖到兩人面前,神情凝重:“王爺快上馬,追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