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雲兮身形一晃,腦子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她揪緊翟素的衣袖,渾身打著顫:“你不是說,你什麼毒都能解嗎?”
“是我無能。”他的聲音幾乎低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
“來人!”褚禎明見陵灝已然不成,立即下令:“把這裡的所有人都帶到偏殿看管起來,流雲殿上下均不得出入!”
各人已然知曉發生了何事,雖然驚慌,卻不敢號呼,生怕一個不小心丟了性命,只得噤聲跟著侍衛往外走,一陣嘈雜過後,殿裡只剩下了他父女二人。
褚禎明睨了女兒一眼,過去一把攙起了她:“兮兒,眼下不是難過的時候。”
看見父親眼中鋒芒淩厲,不見半絲柔情,她一時怔住了:“灝兒沒了,父親竟一點都不難過嗎”
“灝兒是我的外孫,我豈會不難過,但是現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手上的力度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重:“我們需要振作起來!”
“灝兒沒有子嗣,陵淵幽禁在府中,你我身負先帝囑託,萬不能讓江山落於他手!”
這話聽著奇怪,她心中不由疑竇叢生:“父親想怎麼做?”
褚禎明就像等著她這句話一般,立即從胸前掏出一副黃色卷軸,塞到她手裡:“玉璽在哪裡,快拿出來把它蓋上!”
他瞳孔深處似有一團赤焰在熊熊燃燒,父女多年,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在他的注視下,她半信半疑地接過卷軸,徐徐展開。
“不可!”剛看到那個名字,她便將卷軸雙手一合丟在地上:“父親這是做什麼!”
“兮兒,聽話。”他半哄著她,眼中迸發出詭異的光芒:“只要用上玉璽,天下便是咱們的,咱們褚家的!”
“父親!”若說之前她還有所懷疑,此刻全明白了,今晚他臉上藏不住的,是慾望,是野心!
“褚家世代忠良,從不逾矩,父親又是先帝託孤的輔臣,怎麼可以做竊國者!”
“怎麼不可以!”褚禎明大吼一聲,撿起地上還未用玉璽的聖旨:“當初幾姓氏族一起輔佐太祖打天下,憑什麼這麼多年只有他陵家可以坐那個位置。”
“看!”他展開聖旨:“這上面有我的名字,咱們距離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
“只要蓋上了玉璽,我就是皇帝,你就是公主。兮兒,你不是不喜歡做這個太後嗎?只要你交出玉璽,為父保證,你後半輩子可以自由自在,再也不用受任何束縛!”
自由自在……她聽到這四個字,心裡有如針紮一般,原來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父親,當時先帝有意讓我做太後的時候,你有沒有一刻,想過拒絕?”
褚禎明有片刻的恍神,似是沒有料到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會重提舊事:“兮兒,為父知道你心裡始終有怨言,可你也要體諒為父的難處,聖命我如何拒絕?”
“是啊,聖命怎麼能拒絕……”她喃喃自語,發出一聲冷笑:“若是拒絕,怎會有日後的便利,這大周天下,父親又怎敢肖想!”
“青來,是父親下的吧。”她終於說出了心中潛藏已久的猜測:“嫁禍陵淵,又不傷及灝兒性命,除了父親,誰會在那樣的機會下還留有幾分慈念……”
然而說著說著,她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她搖了搖頭,不斷地暗示自己只是臆測,然而這念頭一起,便如在腦中生了根一般,一股涼意無端滋生,迅速蔓延到全身,最後通體發涼。
“難道……”她看著父親臉上已有幾分扭曲的表情,又望向床上渾身青紫的陵灝,斷斷續續地問:“難道脈翀和秣罕……也是父親……”
“閉嘴!”褚禎明當即喝止了她:“灝兒是我親外孫,我怎會對他下此毒手!”
她卻沒有被這份怒意嚇到,而是死死盯著他,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半晌過後,驀地笑出聲來。
“父親有一個習慣,自己或許不覺,我和姐姐卻是十分清楚,小時候每每問父親出府做什麼,父親只要朝我們撒了謊,手指必定捏著衣角反複揉搓。”
褚禎明聽了,身形一頓,眼睛不自覺地瞄向下垂的衣袖,捏著衣角的手悄然松開。
“我早該想到。”她幹笑一聲:“灝兒一發病,流雲殿便封鎖了訊息,父親怎會到的這樣及時,還請了宮外的郎中,灝兒他剛走,父親便迫不及待屏退眾人,掏出寫好自己名字的聖旨讓我用璽……”
“我早該想到,我早該想到!”她聲音撕裂,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整個人已經完全失控:“父親,成國公!你竟親手殺了灝兒,他是姐姐唯一的孩子,是你的親外孫啊!”
“胡說!”褚禎明叉著腰在屋裡走了幾個來回,最後停到她跟前:“不是我,不是我!是你害了灝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