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一杯熱茶下肚,陵灝便迫不及待地纏住陵淵:“快同我講講邊關的事。”
“好,陛下想聽什麼?”
見他答應得這樣爽快,陵灝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想聽皇兄馬上殺敵!”
“好,那就從我十二歲那年初到朔方說起吧……”
“皇兄等一等。”陵淵剛準備開口,陵灝猛地從榻上彈起來,跑到褚雲兮身邊,生拉硬拽把她也拖了過來:“姨母陪灝兒一起聽。”
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她不忍拒絕,便一起坐了下來。
炭爐上的茶壺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水汽氤氳,陵灝靠在她身上,陵淵坐在對面,室內溫暖如春,杯中的茶散發著清香。
自進了宮,她從未像今天這樣放鬆,好像所有的事情一下都停了下來,這一刻,沒有敵對,沒有紛爭,大家通通忘掉了前塵舊怨,只為好好過一個年。
陵淵很擅長講故事,他講起那些往事的時候,她彷彿也跟著一起到了那片黃沙漫天的土地,親眼看著他獨自一人闖入敵軍大營,奮不顧身地搏鬥、廝殺……
舊事裡的他與初見他時的形象漸漸重合,她沉浸在故事裡,一點一點讀懂了他眼裡的回味、期待。
雖說先帝當初送他到朔方有諸多不可說之處,這些年他在邊關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朔方於他,是天高任鳥飛,如今回到京城,何嘗不是進了樊籠?
陵灝聽著聽著便躺到了褚雲兮懷裡,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直至最後完全閉起了眼。
陵淵嘴上還繼續說著,目光卻悄悄移到了她身上,隔著炭火,她垂下眼瞼,望著懷裡睡著的小人兒,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許是炭火邊上有些熱,她的頰邊不知何時爬上了一抹緋紅。
“美人既醉,朱顏酡些。”雖然飲的是茶,可他卻突然想到了這兩句詩。
耳邊忽地沒了聲音,褚雲兮驟然抬起眼眸,沒承想,正與他四目對上。
一時間殿裡靜得出奇,他的眼睛裡似有星光流轉,就那樣看著她,彷彿入定了一般,而他明明坐著一動沒動,她卻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知誰從門外經過,許是被寒風嗆住了,捂著嘴咳嗽了幾聲,她匆匆別開臉,暗自埋怨,今日的炭火燒得也太旺了些。
“魏王說了這許多,似乎全然沒有提及自己受傷的事。”沉默良久,她忽然開口。
“陛下把我當英雄,我自然要講英勇的一面。”
“可是英雄也會受傷,也會有窮途末路的時候。”她急於反駁,卻猝然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我是說”,她目光躲閃:“陛下該知道這些,該知道再漂亮的仗,都是有代價的。”
他的心驟然顫了一下,酥麻的感覺立時傳遍全身。
“你說得沒錯。”他起身來到她跟前,伸出了手,她不明所以,呆呆地望著他。
“我把他抱到榻上去。”
她看了看懷裡的陵灝,他身量不輕,眼下她靠自己是決計起不來的,於是身子朝後仰,努力騰出些空間,好讓他下手,他看出她的別扭,動作格外小心,極力避免與她肢體接觸。
但是他低頭的剎那,還是在她頸間,嗅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桂花香。
與杏仁酪裡的桂花蜜是同一個味道。
“姨母最愛杏仁酪了。”陵灝在席間說的話倏地從他耳邊閃過,他動作一僵,雙耳立即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