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消消氣,我理解你的心情……”
褚雲兮冷笑一聲,打斷了他:“先帝若在,即使身為皇叔,他敢這樣胡攪蠻纏嗎?”
陵淵聞言身子一凜,一陣酥麻從腳底升起,頃刻間傳遍全身,過往的記憶毫無徵兆地襲上心頭。
那年寒冬臘月,他踩著二尺厚的雪,翻過重重峻嶺的時候,他也曾問過自己,如果他的母親受父皇恩寵,他還會遭這份罪嗎?
而今他看著幾步遠的褚雲兮問出幾乎同樣的話,心中浪潮翻湧,嘴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走到他面前:“時至今日,這件事已經不僅關乎公平正義了。”
翌日一大早,百姓就裡三層外三層圍在縣衙門口,等著堂官再審昨日的案件。
然而縣衙的門卻遲遲不開。
吳絮聽著外面人聲鼎沸,急得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原地亂轉,偏偏正堂中央坐著的人不動聲色,像個沒事人一般。
“快去魏王府看看,就說瑞親王在縣衙坐著,根本開不了堂。”他招呼一名衙役上前,小聲吩咐,誰知那衙役往後退時,被逮了個正著。
“本王看誰敢去?”瑞親王一聲喝令,再無人敢動。
日頭越來越高,雙方就在這裡耗著,門外的百姓觀望了一會兒,見毫無動靜,想是今日不開堂了,便接連散去。
“王爺,外面人都走了。”底下人來報,瑞親王滿意地點了點頭,誰知屁股還沒離開坐墊,便又有人報:“又有人來了。”
“誰來了?”
“好多……抱著琴的…… ”
吳絮聽著一頭霧水,便叫衙役開了條縫,透過門縫往外看,卻見外面有男有女,手裡有抱琴的、抱琵琶的……還有抱箏的,浩浩蕩蕩幾十號人走到縣衙門口,依次排開坐下。
一看這陣仗,他霎時間明白了,這些人怕是教坊司的,也是為舞伎一案而來。
吳絮一陣心煩意亂,六神無主之際,找著縣尉等人,命他們出去相勸,誰知苦口婆心說了小半個時辰,根本沒人動彈。
他如今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裡面有瑞親王坐鎮,外面有教坊司的樂師們,一會兒怨自己命苦,一會兒怪太後不該把這副攤子甩他身上。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外面突然喧鬧起來,接著便聽一陣馬嘶:“皇城司在此,閑雜人等速速散開!”
“快把門關上!”他一聲令下,衙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一時間,馬蹄聲、吵鬧聲、哭喊聲直沖雲霄,吳絮閉上眼睛,雙手掩起了耳朵。
昨日的難,都不叫難,如今才是真的,無法收拾。
訊息傳到正德殿,褚雲兮匆匆趕來,正趕上褚禎明質問皇城司指揮使宋明:“誰下的令!”
宋明含糊其辭,根本說不清楚。
她穿過眾人,經過陵淵的位置時,看見那裡空著:“魏王呢?”
“魏王已經帶人過去了。”
“傷亡如何?”
“目前還不得而知。”崔宏回稟道:“只知道皇城司的人騎著馬從人群中沖了過去,見人就鞭笞,還揮著刀,把那些樂師手中的樂器都砍了。”
“胡鬧!”她拿起手邊的茶盞朝宋明狠狠砸過去,那人也不敢躲,任茶水在身上潑濕了一片。
“究竟是怎麼回事!”
宋明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把方才的話又複述了一遍:“臣接到訊息,說有人在萬寧縣衙鬧事,臣等原本是想嚇一嚇他們,他們便會自行散去。”
“誰知他們竟公然與官府為敵,更有刁民竟和皇城司的人扭打起來,臣等被逼無奈,這才動了手。”
“好一番說辭!”褚雲兮冷嗤一聲:“你手中的是刀劍,他們手中的是琴瑟,他們怎會以卵擊石,先與你們動手!”
“當街縱馬,傷及無辜,已是知法犯法,當著本宮的面,依舊不思悔改,巧舌如簧,實在是不可饒恕!”
“臣知錯!”宋明立馬跪下,磕了幾個響頭:“臣一時糊塗,才犯下這等錯事,還請太後看在臣往日還算盡職盡責地份上,對臣網開一面,從輕發落。”哪知這廂話還沒落地,門口便傳來一個聲音:“一時糊塗?本王看你清醒得緊!”
眾人抬頭一看,正是陵淵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