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稚魚 這才多久,誓言就不作數了
沈歲桉看著三人面色複雜地回來, 心道定然是出什麼事了。
“這是怎麼了?”
雲若扶著殷靈坐下,青鳶對上主子詢問的眼神,無助地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
幾人靜默地待了一會兒, 殷靈也逐漸從剛才的變故裡緩過神來。
“我本來以為此生與他不會再相見, 沒想到這緣分還未散盡。”
不待她們問, 殷靈自己說起了前塵往事。
殷靈本名江稚魚, 是江南一帶有名的茶商的女兒, 幼時她的母親患病去世了,她從小跟著父親天南地北走商。一次走商, 他們遇上了土匪, 父親為了保護她,不幸客死他鄉。家僕拼了命把她帶回了家,她那時也不過十二歲。
偌大的家業落在她手裡, 她能力還不夠,需要有人幫襯著才能讓人服眾, 幸而跟著父親多年的僕人忠心耿耿, 一直跟在她身邊, 這才沒讓江家沒落。
殷靈的父親有一個好友,他有一子名為孫進明, 比殷靈大三歲,二人自小相識,算是青梅竹馬,在江家最艱難的那一陣, 孫進明一直陪在她身邊,孫家也幫了江家不少,這麼些年殷靈對他也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她十六歲那年, 以整個江家做嫁妝,嫁給了孫進明。
孫進明是個讀書人,家裡都期望他能走仕途光耀門楣,殷靈對此沒什麼意見,婚後也繼續經營著江家的生意,支援著孫進明。不過孫家盼著她早日為孫家開枝散葉,孫進明的身子不好,兩人久久未孕,為了讓他不因此事擔上擔子,殷靈就把問題攬到了自己身上。婆婆剛開始還不在意,可是總被人戳脊梁骨,對殷靈的態度也不好起來。
那陣子,孫進明落榜,平時不如他的人都考上進士了,他聽了不少閑言碎語,母親和妻子都不體諒他,在後宅鬧個不停,偏偏殷靈不是小意溫柔的女人,她有偌大的江家做倚仗,一點不肯服軟。
孫進明藉口在外面備考,染上了不愛歸家的壞毛病,當外頭的女人挺著肚子上門,殷靈才知道她的好孫郎讀的是什麼聖賢書。
婆婆只想著自己能抱孫子,顧不上殷靈的反對,哭著鬧著要把人抬進府來給孫進明做妾。
旁人她不管,她只要孫進明的一句話。
“孫郎明媒正娶之日,說此生此世一雙人,這才多久,誓言就不作數了?”
面對殷靈的質問,孫進明說不出話來。盡管他最後沒點頭要不要納這個妾,婆婆都已經認準了,哪怕殷靈態度強硬,不讓人進門,婆婆就自掏腰包在外面找了個宅子讓其安生養胎,只待她生下孫家長子,就好好把人迎進門。
這事還沒告一段落,但總歸是鬧得不好看,縣上本來有個舉薦的機會,本打算給孫進明的,也因著這事沒了動靜。
不過縣上老太爺說,若是孫家肯出點錢也能再買個機會。縣太爺說的是江家,要的數可一點不是按著孫家的家底要的,眾人把目光投向了殷靈。
若是剛嫁進孫家那會兒,殷靈還能念著和孫進明的情義買下這個機會,但到了這會兒,她可一點不願拿江家的東西補貼他們孫家,不僅如此,她還打算忙完手頭那幾筆單子,就和孫進明商量和離的事情。
於是,最後孫進明沒撈上舉薦的機會,他剩下的希望就是重新備考。殷靈以為能和他好聚好散,可她終究還是錯看了孫進明。
他竟鬼迷心竅,聽了他母親和新歡的讒言,幾人一起謀劃著殺了她的人,吞了她的家産。
毒酒侵入肺腑的時候,她還不敢相信,眼前那個紅著眼,親暱地叫著她小字的男人竟如此心狠。
末了,她被男人扔進夏季汛期的河流裡。明明是炎熱的盛夏,裹著她的河水卻是刺骨的寒冷。也算她命大,飲用的毒酒不多,沒能直接要了她的命,而且她順著水流,最後還漂上了岸,被一戶好心人家救起,解了毒,活了下來。
她沒在那戶人家逗留太久,她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收留她的人家家徒四壁,再養不下她這個大活人,於是她自覺離開。
那時殷靈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她只能漫無目的沿著山路走了許久,沒有幹糧沒有盤纏,她很快就到了瀕死之際。或許是天不亡她,她遇到了一支商隊,剛好也是賣茶的,要把那批茶賣到京城去。
他們要賣的茶很是名貴,只是他們還用著舊時的法子儲存,雖然也能把茶存下來,但到了京城,茶的味道不如最初,也叫不上最高的價。殷靈偏巧有自己一套自創的法子能夠更好地儲存這類茶,她便憑著這個法子留在了商隊,同他們一路上京。
商隊的東家姓殷,她是商隊的第十三個人,所以她自稱自己為殷十三娘,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以往的那個江稚魚,就把她留在江南。
到了京城,她和商隊分別,她嘗試著在京城立足,後來,也就有了這家君子臺。
殷靈把這些說得輕巧,倒不像是在說自己,更像是說哪個話本的故事。
“我還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早就把這些事放下了,沒想到再見到這個人,我還是恨得厲害。”
知道是自己把殷靈那負心薄倖的夫君引到這君子臺來,才讓殷靈今日遭此一遭,沈歲桉不由得自責。
其實把這些陳年往事說出來,殷靈更覺輕松,況且這事也怪不得沈歲桉。
“這事不是這麼論的,不是你,總會有旁人會把他引過來,要怪就怪我這君子臺名聲太響亮了,外來的聽了都想來試試。”
話是這麼說,沈歲桉心中還是不免為她難受。
雲若握住她的手,沈歲桉回以一個淺笑。
雲若轉頭看向殷靈,問她這次這位殺妻毀屍的兇手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她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