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車馬不便,捎信也不便,加上謝兆之不同意她親近孃家,盧夫人與盧家、母親少有往來。
盧夫人眼眶一酸,低頭喝茶,好歹沒在小輩跟前掉淚。
盧馨兒端詳著坐在盧夫人身邊的謝姝、窈窈,洛陽是什麼情況,她自己是親眼看到的,因為李繕帶走了女眷與兵馬,朝廷遷怒,謝家處境不算好。
自然,大謝夫家薛家與蕭家聯合,斷了和謝家往來,也放話出來已經休了她,如若不是北上,只怕已被逼得自盡。
然而現在,大謝與窈窈坐在一處,姊妹皆是明豔動人,不見受苦的樣子,遑論下場悽涼。
盧馨兒很不是滋味,想當時,她來求窈窈,窈窈卻說無能為力,她也以為窈窈與李繕不合,然而,他能帶她跋山涉水去幽州勸說,這叫不合?他能讓她把母親姐姐接到幷州,這叫不合?
盧馨兒自覺被欺騙,情緒在胸腔裡醞釀許久,在盧夫人和盧琨敘完舊後,她插了一嘴:“二表姐,早知當初你能請動安北侯,我就不瞎跑了,忙忙碌碌的,跑斷我的腿。”
堂上安靜了一瞬,窈窈方要說話,謝姝率先笑出聲:“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二表姐幫了外家,還要落個埋怨?”
盧琨:“馨兒,不得這麼說。”
盧馨兒撅嘴:“我也不是埋怨,說個玩笑嘛。”
謝姝一眼看透她的小把戲,道:“你是想讓你二表姐給你鞍前馬後,什麼都聽你指揮,什麼都替你安排好。”
這話就重了,盧馨兒臉色微變:“我可沒這麼說!”
盧夫人不太看得起盧家長房子侄,等謝姝下了盧馨兒面子,才道:“好了好了,你們姊妹從小就愛吵架。”
盧琨也道:“是,馨妹的脾氣是這樣,窈表妹,莫要放心上。”
窈窈笑道:“無妨。”
又問了住處吃食,如此這般,盧夫人沒留他們,盧家這堂兄妹二人便從西府出來。
盧琨步伐慢了點,和領路的婢子隔開,訓斥盧馨兒:“你平時都好,一遇到謝家表親,就跟紮了刺似的,真叫人惱!”
盧馨兒能以女兒身替盧家出來跑動,自是腦筋靈活,嘴巴會說話,唯獨對謝家姊妹,就沒了分寸。
盧馨兒一梗,三年前,她年十三,為感謝謝家給長兄盧瓊提供遊學的資源,跟著家人南下拜訪謝家。
她在謝家住了一段時日,是有心和謝姝謝窈窈弄好關系的。
她發現,謝姝和謝窈窈很容易置氣,但上一刻還在吵架賭氣,下一刻又因為看到風箏,就攜手出去玩。
姊妹沒有隔夜仇。
見多了,她承認自己不喜、妒忌,沒忍住和謝姝講了謝窈窈的壞話,不成想,謝姝一點面子也沒給她,還在宴上讓她出了大醜。
那時候,盧馨兒就知道,表姊妹不是姊妹,只是親戚。
盧馨兒腳步一停,前面等他們的婢子聽不到,她對盧琨說:“二哥,我們家真可以高枕無憂了麼?”
“李侯重用寒門,高顓、潘進、劉蕭然等人皆領了重任,盧氏子弟沒人能擠進其中。”
盧琨何嘗不知,嘆了聲。
盧馨兒:“我看二表姐,有心多幫謝家,卻幫著李家拿捏盧家。”
盧琨瞧了眼前面的婢子,對她說:“收聲!”
盧家得了謝窈窈的好,著實是一直記心上的,只是每每被高顓那些人壓一頭時,有些盧家人便會不服氣,明明和李家有姻親的是盧家,為何還屈居寒門之下?
實則,盧家根基在幽州,可以一步步經營,李謝之間,就不能太親近,否則盧家反而會因受了窈窈的好,被一直壓著。
這很有過河拆橋的意思,但是亂世已現,當選最有利自己的局面。
盧琨想明白,便不阻止了,盧馨兒道:“剛剛在顧樓,你有聽到《散雲曲》麼?”
盧琨:“嗯。”卻不再阻止盧馨兒。
盧馨兒主動走向那婢子,道:“我們都過來了,不拜訪李家主母,也很過意不去,請求李家主母給我們個機會。”
婢子知道這是少夫人外家,沒敢怠慢,把原話帶給錢夫人。
錢夫人都要午睡了,她很愛聽捧著她的話,盧家人這話還真說到她心上,立刻應了。
不多時,盧琨和盧馨兒就進了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