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依然有無盡的擔憂,大嘆:“這時候起事,只會讓幷州成為眾矢之的!”
李繕:“誰說只有幷州?北方三州,沒人能躲過這回。”
“……”
……
傍晚,李繕離開衙署,回到李府,按例先去東府同錢夫人說一聲,錢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繕便問:“母親可是有話?”
錢夫人:“你可知道,你媳婦嚇慘了?都差點哭了呢!”
李繕立刻回想起窈窈的模樣。
他當然知道,除了和他對上的時候,她其實膽子不大,今天讓她親眼看到蕭西曹幾人溺斃,著實會有影響。
錢夫人見李繕沉默,以為他不喜自己插手二人的事,趕緊又說:“我也沒叫你講什麼笑話哄她放鬆,就是以後殺人,不叫她在那看吧?”
李繕回過味來,疑惑:“母親好似,對她還挺滿意?”
這種直白的話叫人怎麼回答?錢夫人立刻否認:“我哪有!不過就是,就是尋常關心嘛,今日要是你嚇到的是郭夫人,我也關心,你對謝氏也挺滿意?”
李繕神色冷淡:“……沒。”
錢夫人:“哦。”
一場談話,甚是母慈子孝。
…
西府,窈窈拿到鳴竹,有些驚訝,上回她主動詢問,錢夫人顯然因為舊事耿耿於懷,這回竟然叫馮婆子送來了。
不管錢夫人出於什麼目的,琴是好琴,窈窈親手接過這把婁氏琴,對馮婆子鄭重道:“我會好好保管的。”
馮婆子笑道:“夫人說給你,就是拿來彈的。”
窈窈心花怒放,她不捨把琴束之高閣,試探一下,而馮婆子也是聞絃歌知雅意,直接把錢夫人的話說出來了。
送走馮婆子,鄭嬤嬤替窈窈斟茶,笑盈盈問:“可要調琴?”
窈窈輕撫琴頭,卻沒有著急彈奏,而是深吸一口氣,讓鄭嬤嬤:“嬤嬤,且把新竹、木蘭都叫來。”
她難得這般嚴肅,鄭嬤嬤趕緊去把二人叫來,很快,得知李繕殺了蕭西曹,三人皆是驚惶——蕭家之勢大,可以說是大亓半壁江山姓蕭!
而如今,李繕殺了他們,代表著什麼,不需多言。
新竹慌了:“那、那怎麼辦?主君夫人都在洛陽……”
這個主君夫人,便是謝兆之和盧夫人,李繕的動作如果叫蕭家知道,蕭家怎麼會輕易放過謝家。
木蘭:“可要寫信回去,叫夫人提防一二?”
窈窈道:“不用,”她不能暴露李繕,卻又說,“我是要寫信,不過,是給郭夫人。”
從此時到真正事發,還有時間,她想讓郭夫人兌現諾言,趁著洛陽未查,將盧夫人和謝姝,請到幷州避難,至於父親謝兆之……
方才一路上,窈窈晃神、臉色蒼白,除了因死人的沖擊,也因為她想到了家人,更想到了,她不可能保住所有人。
而她,從來不是會勉強自己以卵擊石的性子。
不多時,她寫完了送去郡守府的信,心中沉靜,便摸了摸鳴竹,隨手撥弄一番。
清澈的琴音,從指尖迸發出來,幽遠的前奏切進來,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愁緒隨著木葉延綿,若是細品,還帶著一縷傷懷。注
李繕站在屋外聽了片刻,才揹著手邁進屋中,窈窈正好收勢,指端離開了琴絃,她起身:“夫君。”
李繕拉了張胡床,踢掉鞋子坐下,問:“你剛剛彈的什麼?”
窈窈:“《湘夫人》。”
李繕:“屈子的?”
窈窈有點驚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