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顯然認識那男子,她趕緊低頭,道:“表公子。”
這位正是盧家表哥,盧馨兒的大哥,曾遊學到謝家借住的盧瓊。
盧瓊對新竹笑了笑,溫和地問:“窈窈呢?”
新竹:“夫人正在堂內和老夫人說話。”
盧瓊:“那我再等等。”
他早就注意到了李繕,此時將目光分到李繕身上,暗道李家隨便一個護院都這麼不凡,他半是客套地寒暄:“承蒙你一路送我妹妹來範陽。”
這用詞,微妙得很,李繕又不是傻子,不至於聽不出來。
他從沒有什麼伸手不打笑臉人的規矩,冷著眼越過盧瓊,待走進屋子,他就問新竹:“這個是誰?跟你家夫人還挺親近。”
新竹後背無端一寒,她只說應該說的:“這位是表公子,夫人的表哥。”
李繕問:“他叫什麼?”
新竹:“單字瓊。”
“哦,”李繕朝窗外看去,扯扯唇角,“盧窮。”
新竹想出門給窈窈報信,李繕指指床鋪:“先把這些鋪了。”
……
勸說外祖母主持盧家與高顓合作,又暗中投奔幷州這件事,其實不算難,在窈窈說完後,老夫人站起身,徘徊幾步後,便拍板:“好,聽你的!只是,還有些要求。”
窈窈仔細聽了,無外乎不針對盧家子弟等,還算尋常。
高顓聯合李繕,盧家若一直和高顓僵持,被李繕大軍滅掉是可見的。
老夫人是見著大亓由盛轉衰的那一批人,深知哪有能一直長盛不衰的世家,只有及時調節,才能從未來的變局裡脫身。
二人又說了片刻的話,見老夫人累了,窈窈離開正堂時,手裡還提著裝著桂花糕點的籃子。
她與盧家的婢子來到了小樓外,梨花樹下,盧瓊似望眼欲穿,見到她,便是笑了起來:“窈窈。”
窈窈頷首,道:“表兄。”
二人的距離還有好幾步,盧瓊很想走近,但他知道,窈窈會後退,他緊緊盯著窈窈的面容,道:“你我多年未見,你……沒有什麼要說的麼?”
窈窈身後還跟著盧家婢子,她有點驚訝地看著盧瓊,沒想到他會說這麼曖昧不清的話,她回過神,正色道:“表兄此言,我不太懂。”
盧瓊愈發心疼,道:“窈窈,我知道你嫁去那李家,實在是委屈了自己,是我當年沒能爭取到我們這份情誼……”
當斷則斷,窈窈沒有猶豫,道:“當年我還小,與表兄之間,談不上多麼深刻。”
盧瓊目露哀傷。
窈窈也沉默了,盧家表兄客居謝家時,窈窈同他學了一曲古琴《散雲曲》,待他如長輩,從沒有別的心思,也沒想到他會記這麼久。
盧夫人正是看不上盧瓊這侍弄風花雪月的性子,才沒想過把女兒嫁回孃家。
話既然已經說清楚,窈窈輕輕福身,越過盧瓊,風一吹,梨花飄散,盧瓊抬手,似乎想握住她的袖子,但袖尖終究掠過他指尖。
他們說什麼,小樓內聽不太清楚,但最後這一幕,從小樓內視角看來,彷彿有千絲萬縷未道盡之情。
李繕緩緩咬了下後槽牙。
而窈窈一進屋,就看李繕大步走來,剛要出去,窈窈還想叫住他,跟他說盧家的打算,李繕負手,二人擦肩而過。
新竹趕緊上前,小聲道:“夫人方才和表公子說話,叫侯爺看見了。”
見不是什麼大事,窈窈鬆口氣,新竹不解,窈窈笑著解釋:“我還以為,是盧家哪兒得罪他了,既然是與我有關,就不是大事。”
李繕一時的惱火,是感覺他妻子被人覬覦,換哪個男人,都這樣,即使他們不愛他們的妻,不過是面子作祟。
窈窈自覺和盧瓊坦坦蕩蕩,就算梨花樹下那些話被聽到,她也問心無愧。
李繕就是有氣,也是自己找的,而且依照他的自控力,心眼再小,很快他就能想明白了,反而再冷待“世家女”。
窈窈突的覺得,她好像有點瞭解這個喜怒明瞭的男子了。